老太太,外头刚刚快马送来了讯息,咱家二老爷和大少爷已经到了通州码头,如今正往北京赶呢!二老爷还让人传话说,如今必定是先行面圣,大约要晚些回来。”
听到这么一番话,一张张原本死硬死硬的脸顿时渐渐舒展了开来。想到张攸父子这一回出海就是大半年,扫平沿海诸岛,在东番岛上平倭寇杀海盗,也不知道遇过什么样的风险,若是一回来就家中闹家务,传扬出去无疑是笑话,因此顾氏立刻就打定了主意。
“都听到了?老二和超哥儿都要回来了,不论有什么不痛快或是不高兴的,眼下都给我放下!二太太刚刚说什么出去租房子,我看就不必了,家里头空地还有的是,若你连给儿子媳妇用的人盖几间房的钱都没有,我这里还有私房!起哥媳妇,纵使你家太太急脾气什么事情做得不妥当,你大可悄悄提醒,也可以悄悄对我说,这样大吵大闹的成何体统!你没出阁的时候再如何尊贵,如今出了阁就是张家的媳妇,就要记得尊卑长幼!”
气恼上头的顾氏一口一个**的二太太堵住了东方氏,随即又重重训斥了赵芬,三言两语平息了刚刚那番闹腾,她就索性把人全都撵了出去,这才长长嘘了一口气。瞥了一眼旁边不敢作声的几个丫头,她不禁感到身心俱疲。她已经六十有八了,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如今能看到次子封爵便算是应了一桩心愿,可若是要完成另一桩,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一粒粒转动着左手腕上的佛珠,她只觉心烦意乱:“白芳,越哥媳妇出去多久了?”
白芳这时候才缓过神来,忙答道:“三少奶奶早上辰时就出了门,若是按照以往,英国公夫人多半是要留饭的,大约至少得午饭之后才会回来。”顿了一顿,她又低声添了一句话,“三少爷如今天天都扑在京营,早出晚归的,至少得晚上亥时才能到家。”
顾氏轻哼了一声:“问你一个你倒是答两个,你怎么不说起哥儿和赳哥儿?”
“老太太,二少爷一向都是准时出门准时回来,再规矩也没有了,四少爷不是还在国子监,除了过节每三个月才有一次假么?”
然而,白芳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回答今天却出了错误,连续半年忙得脚不沾地的张越这会儿却并不在城外的京营,而是正在英国公府。
因晚年得子,再加上儿子一开始先天不足,王夫人特意给儿子起小名天赐,又去佛寺寄名。此时,眼见张越正端详着还在襁褓中呼呼大睡的小堂弟天赐,王夫人不禁笑着提醒了一句:“越哥儿,你都已经盯着他看一刻钟了!”
“看大伯娘您说的,我只是瞧着天赐一天一个样,十天大变样,这几天不见又壮实了一圈,和小牛犊似的!不说别的,哪个孩子不满一岁有那么壮?”
张越一面说一面看着杜绾,心里说不出的感激。不说别的,只凭张辅和王夫人这几年来对他的关心爱护,他自然希望保住夫妻俩这唯一的子嗣。二十年之后他这位堂弟就能继承张辅的衣钵,那时还愁什么?
尽管先前顾氏下令所有人不许胡说,但王夫人也知道自己这一胎生得艰难,那会儿家里几乎就没有断过大夫。直到杜绾将这位冯大夫带上门之后,用各种药材为孩子泡澡,又为乳母额外开方子调理,孩子的身体方才渐渐好了,近两个月竟是没生过病。她老来得子本就是患得患失,听到张越说这话,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还不是你媳妇的功劳?几乎天天都要跟来走一趟,以后若是我媳妇有她一半的好,我就放心了。话说回来,听说你还常常住在京营里头?不是我说你,虽说皇上吩咐的事情要尽心竭力,但也不用急在一时,这天底下的事情做不完,更不用你一个人做完。皇上一会使唤你做这个,一会使唤你做那个,这心思实在难猜。你大堂伯又不在,否则还能参详参详。”
说到这里,王夫人的口气又郑重了几分:“刚刚惜玉也说了你二伯父回来了,这一趟他是立了军功,眼看就要封爵,你也要为你自己想想。我并不是阻你当文官,但武官毕竟是世袭,若是有个爵位便一辈子不用愁……昨日我还听说孟贤先头在山东海丰服丧时恰遇倭寇从海上过来,知县没了方寸,倒是他组织丁壮杀了好几十,结果被山东布政司报了上来。皇上终究念着老孟善昔日的功劳,他如今一年丧期满了回来,大约就会复职了。好好一个人这么起起落落,如今好容易再起,还不是为了眼睛看着那爵位闹的?”
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张越只觉眼皮子一跳。尽管知道孟贤必定不会一辈子这么闲置着,但服丧一年刚刚期满就这么顺利地复出,是不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