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正要下第三道金牌圣旨补充说明点什么,结果给章直一把拦住了。
可第三道金牌圣旨拦住后,官家就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之中。章直不由感慨身为一国之君,衣食奉给都是极简,不好游玩不好女色,为了国家大事连每天练习半个时辰的书法字画都戒了。
这样的官家确实是好官家了,但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入国事,以至于这患得患失之心未免也是太过分了。
官家对章直问道:“外面有传闻说章越与文相公不和,故而不救河州,要害死文及甫此事可有?”章直听了心道,这些都是官家从哪里听来的传闻啊。
章直道:“回禀陛下,章越与文相公并无不和,再说两家都还是姻亲,断然不至于如此。此事在章越给陛下的奏疏已写得明白了,鬼章木征二人在河州左近埋伏了重兵,放着河州城故意不打,正等着我军去救。”官家知道章越确实有来信给他解释过,不过他还是不由得多想。
这就是上位者的苦恼,不是他不知道真相,而是消息来源太多,他不知道哪个是真相。
生怕被臣子所骗,自古君王多疑敏感也是从这里来的。官家又问道:“但章越已率大军进驻宁河寨一个月余,便是爬也爬至河州城了,为何至今仍是迟迟不动?是否下一道诏令,催其攻打河州城?”章直道:“陛下,譬如攻打河州譬如伐木,此木若粗壮,则不可先伐当中,但从两边横削,最后伐其当中,如此可以一战而定。”
“如今章越派出二姚,郝进,韩存宝等分别攻打南山,结川一线蕃部,一旦克敌成功,河州旦夕可下,若引兵直趋河州,万一中伏则满盘皆输了。”章直的话稍稍令官家释然,但他仍在舆图边踱步了一阵,一脸的担忧。
章直只能告退。章直回到天章阁,也是忍不住想书信一封给章越问他在西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章直心想我都是这般,也难怪天子怀这等心情。一旁内宦给章直沏了一盏茶笑道:“侍讲又担心令叔在西北的事吧。”章直微微点头道:“是啊,虽不该如此,但关心则乱。你说家叔此番吉凶如何?”内宦笑道:“此话我可不敢多说,不过当初我天章阁侍奉令叔的时候,他遇事那份静气可胜过你多了。”章直失笑道:“我如何比得上家叔。”内宦笑道:“章侍讲也是不错了。”章直叹道:“但盼家叔逢凶化吉吧。”内宦笑了笑道:“章侍讲宽心,我再予你一碗新茶。”正待这时,一名内侍匆忙奔来向章直道:“章侍讲,陛下宣你商量西北军事。”章直起身急问道:“可是西北军情怎么了?”这名内侍道:“好像章经略相公,从宁河寨出兵了!”
“终于下决断了!”章直重重地击掌当即往御殿赶去,等内宦端着新沏好的茶走出时,章直早就走得没影了。
等章直抵至御殿时,官家气色早已是不同,枢密使吴充,蔡挺正给官家奏事。
但见吴充言道:“启禀陛下,章越屯兵宁河寨后,分遣诸将入南山,破布沁巴勒等随鬼章作乱等族,斩首千级,河州之贼知党项援兵断绝,又恐断了南山归道,先后拔寨而逃。”
“我军尽焚番军诸帐后,章越遂引一万兵趁大雪出宁河寨,不过一日赶至河州城。贼不敢抵溃去,河州之围立解!”蔡挺亦道:“高遵裕在会州也有捷报送至……”官家听了神采奕奕,却无方才患得患失之情,而一旁的章直也是听了扬眉吐气。
官家道:“甚好,甚好,幸亏章越持重谨慎,没有贸然进兵,不似朕一心只能解河州之围。如今番军一退,解河州城之围,城中的数千军民都可以活命了。务必叮嘱章越穷寇莫追,不要因小胜而大意,立即拟旨至军中告戒。”吴充道:“启禀陛下,河州之事皆委给章越,则陛下在数千里之外不易再有所指挥,将权柄下放给边将才是制胜之道。”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朕不再下旨就是,”官家连连点头,甚是激动道:“自章越出兵河州以来,朕没一夜可以睡得舒坦,今日可以稍稍睡一个好觉了。”看着官家如释重负的样子,众人也是高兴。
内侍们皆喜气洋洋地道:“陛下今日就早些歇息吧。”官家点点头道:“可以,派人告诉太后,太皇太后就说河州之围已解……”
“是。”官家打了个呵欠走了数步道:“若河州有什么军情送到,哪怕是半夜,也要告诉朕!”说到这里,官家又深深地看向了殿中西北图中的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