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芒连小木屋的门都没进得去。
阿牙口口声声说已经睡下了,门都不来开。
端在手里的土陶碗,盛的原本是满碗水,一波一荡的走到小木屋前时,就已经只剩下半碗了。
透过清水,碗底的裂纹清晰可见。
陆小芒低着头,定定地看着碗底,像是要把碗里看出朵花来。
阿牙的声音轻轻的,透着病弱,“小芒,晚上喝太多水早上起来脸都会肿一圈,再说了,天强端来那碗水还剩下不少呢,你这碗水我真的用不上。”
陆小芒的声音也轻飘飘的,像是一没有丝毫重量的烟。
“用不着就算了罢,我再端回去便是。”小手一扬,一碗水全部洒向地面,淅淅沥沥地流了好几秒。
陆小芒的手和地面之间,瞬间多出一道白色的水瀑。
倒完了水,陆小芒拿着空碗默默地回了前院儿。
放了碗回到自己那间屋时,陆小芒没有开灯,摸黑坐在床沿,小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覆水难收好像是个挺有意思的成语。”
说完这话,陆小芒倒头就睡。
小山村里,一到了晚上十点,除了几声狗吠,就只剩下风声。
万籁俱寂。
盛夏的夜,屋里既没开窗门又紧闭着,那屋里就跟一个小型蒸笼一样闷热。
陆小芒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汗水打湿了衣衫,在席子上印下一个人印子。
前面的旧印子和后面汗水滑落下来的新印子完全是重合的,一丝一毫的错位也没有。
十点半的时候,小木屋里的灯突然亮起。
罗有权爬出床底,一手牵拽着绳子一头,把罗成功也顺带着从床下拉了出来。
阿牙光着脚坐在床沿上,居高临下看着晕厥过去的罗成功。
罗有权张了张嘴刚要说话,阿牙赶紧瞪了他一眼,拿起早就写满字的一张纸递给他。
罗有权把纸上写的字都看了一遍,然后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扛起罗成功就要走。
阿牙拉了他一下,转到他身后,伸手从罗成功后腰处摸出两把枪,自己留了一把,把另一把放在罗有权手掌心。
罗有权背对阿牙而立,手里猛不丁被塞进一个铁家伙,他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脸色陡然大变,差一点就惊喊出声。
阿牙嘴动了动,做了个防身的口形。
罗有权抖抖索索地把枪别在裤腰带上,总感觉像别个了炸弹似的,走路都有些有些不敢快步走了。
阿牙光脚踩在地上,走路只发出一点细碎的摩擦声,这样的摩擦声,就是罗有权不仔细听都听不见。
她走到门后,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拉开小木头插梢,又缓缓地扶住门,尽量不让门发出大的声响。
罗有权背着捆成粽子样的罗成功横着往左侧那条小路,绕了很大一圈之后,才从另一个方向上了村中唯一的大路,一路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往牛棚那边走。
牛棚那边刚好在大部分村民居住的茅草屋和村长工分员两兄弟居住的中间地段,那里晚上除了两头牛之外,根本没有人。
罗有权把罗成功背进了放草的牛棚子里,找了根空木头桩子把罗成功像拴牛一样拴到了桩子上,又把人弄醒之后,他先就狞笑着给了罗成功一个下马威。
阿牙说这老头嘴特别硬,骨头也硬,不砸是问不出话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