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吏,又自称都尉和司马,打着项燕和公子扶苏的旗号,今已拔项县,轻侠闾左多有相随者……”
说完陈馀有面露轻蔑:“这二人虽然知道不能师出无名,但项燕和公子扶苏……这两位能凑到一块去?果然是田间黔首,胡来一通。”
张耳却捋须笑道:“这陈胜吴广有些小智啊,知道如今反秦的人里,当数淮南的项少将军,和南郡的黑夫狗贼势力最大。为了不被这两军攻击,便并举两旗,不管哪边最后略取了陈郡,他们都能立刻扔了另一面。”
“而且这两人野心不小,一般人杀了押送的秦吏,要么就地落草,要么去投奔黑、项任何一方。但彼辈却直接调头,直扑淮阳,这是看郡兵主力不在,欲乘虚而取之啊!”
陈馀请示:“吾等该怎么办?若来的是少将军,我很愿意响应,但来的却是这两氓隶之子……”
哼,他素来高傲,可不愿屈居这种人之下!
张耳就成熟多了:“不管来的是谁,不想在彼辈破城后,使你我立于不利之地,吾等便要积极举事,以在事后得到更大筹码。”
张耳踱步思索了一会后,看着买来后挂在墙上,却从未出鞘的剑:“通知城内义士侠客,做好准备!”
十多年前,二人被张良邀约,就曾在城内联络侠士,想要刺杀秦始皇帝,只可惜最终没敢动手。
这些对秦不满的势力就此隐藏下来,张耳在暗,陈馀在明,直至今日,不少人已混入了体制内,兄弟二人振臂一呼,便能有数百人响应!
到了次日,尽管淮阳人心惶惶,家里的妻儿也很害怕,但张耳还是只让她们关好门户,切勿出来,他自己则借口去助郡守御敌,和一众”义士“的领袖,其实不过是屠狗、宰羊、吹管、贩缯之辈,都聚集在城内陈馀家宅内。
“一旦陈胜吴广破了城墙,吾等就直扑郡守府!”
定下计划后,陈馀依靠自己斗食吏的身份,奔走于城墙与家宅中间,传递消息。
上午回来时,陈馀道:“我上城墙看了一眼,陈胜、吴广之众才三千余人,且器械简陋,衣衫褴褛,只揭竿为旗,目前正在城外砍伐竹木做梯。”
中午时,陈馀二至:“义军开始攻城了,来势汹汹,郡卒并无战心,兄长,吾等举事罢!”
张耳却自顾自磨着剑,摇头道:“不急,再等等。”
午后,陈馀三至:“陈郡尉不在,郡守胆小,躲在官寺内。独郡丞披挂甲胄,带着郡兵,出城营地,与战谯门中!兄长,乘着城内空虚,吾等举事吧!”
张耳依旧摇了摇头:“再等等。”
陈馀急了:“兄长就喜欢等,十多年前在淮阳,若非兄长阻拦,说再等等再等等,我纵然不能刺杀秦始皇帝,至少也能将黑夫那狗贼斩于剑下!”
张耳却露出了笑:“若你因一时急躁,将黑夫杀了,今日谁来为天下首举义旗,吸引暴秦的所有注意?”
“靠外面的陈胜、吴广?”
他一挥手,催促陈馀:“且再去打探!”
果然,至傍晚时分,陈馀有些灰心丧气地回来了,说道:
“那陈胜吴广手下果然是乌合之众,竟被陈郡丞带着千余人击退,陈郡丞也因受伤,已退回城中,我看郡兵损失也不小。”
“果然。”
张耳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看来陈胜吴广今天是入不了城了,二三子各自回家歇息去吧。”
陈馀却道:“兄长,吾等不如乘着两虎相争,效卞庄子之事,自己把淮阳拿下吧!”
“你怎知道,这淮阳只有二虎?”
张耳的命令不置可否:“且散去,明日再说!”
……
到了次日,陈馀脸色惨白地来到桑林里,照旧与早起料理家的丘嫂打了招呼。
但丘嫂面色却不好看,陈馀要去找张耳,她没好气地往另一间屋子一指:“在客房!”
陈馀钻进客房,来到张耳榻前,朝他下拜顿首。
“又怎么了?”张耳好像睡得很死,半响才翻了个身,看见自家兄弟。
陈馀道:“郡丞因伤势过重,今晨死了。”
张耳叹息道:“哦……真是可惜,郡丞是个勇士,他这一走,城内必定士气低落,陈胜吴广又攻城了?我怎未听到声响。”
陈馀咬了咬牙:“他们,跑了!”
张耳一愣:“胜利在即却跑了?为何?”
陈馀叹息:“因为从东北边来了一支三千人的秦军,原来是砀郡尉奉命带兵南调,协助陈郡加强淮北之防,昨夜正好抵达。”
“砀郡军驻于鸿沟之东,陈胜、吴广位于鸿沟之西,相互间遥遥互见火光。陈吴本就在谯门打了场败仗,又见砀郡之兵至,更不知人数多寡,遂亡命南遁。”
“砀郡尉使车骑追之,陈吴手下的戍卒闾左一路死伤不小,看那样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陈馀后怕地说道:“幸亏吾等听了兄长的话,昨夜没有举事,不然……”
张耳缄默半响后,掀开了被褥,他竟是和衣而睡的,手边还牢牢握着那柄剑!
他其实一夜没睡着,方才也只是假寐。
久久困于厩中的老马踌躇许久,在室内踱步,但旋即又哈哈一笑。
“吾弟,你虽然读了许多书,但我最喜欢的,只有一句。”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何不利之有?”
张耳将剑,又挂回了墙壁之上,拍了拍它,不无遗憾地说道:“行百里者半九十,十多年都等了,还差这几个月么?”
但眼看天下将乱,未来一段时间,各地像陈、吴一样赫然造反的人必定不少,是时候主动一些了。
淮阳谁都能得,就是不能落在黑夫手中!
张耳沉吟许久,对陈馀道:“派人去寿春,给淮南的项少将军送信,就说张耳、陈馀,愿助他夺取陈郢,为复兴大楚,复兴六国,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