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所需的矿石从何而来?要就近开采矿石,又需多少人工,这些人工是本地招募,还是关内招募?还有……你所言的橡胶,只说加大采购力度,可是……这采购的多了,价格是否会涨。是否要先行囤积,以防不测。除此之外,还有……朕自己拟了一个草稿,你自己看看吧。”
说着,点了点案牍。
一旁的宦官很有眼力见地忙将案牍上堆积如小山一般的草稿双手抱起来,交给张静一。
张静一看着头皮发麻。
这特么的是草稿?
章程不就是几页纸上的事吗?
他顿时满头大汗,随手翻出一些稿子,里头提出的问题就有七八个,这每一个问题……自己竟是茫然。
天启皇帝道:“这花的是银子,不是石头,银子要落到实处,要有详细的计划,各个你章程中拟定的子项目,也要有预备的方案。否则,任何一个子项目掉了链子,都可能影响到总体的计划。还有账目的问题,账目太混乱不清了……”
张静一于是道:“陛下言简意赅,直指问题本质,真是令臣钦佩啊。”
天启皇帝瞪了他一眼,道:“拿回去,重写一份,按着朕的草稿来写。”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陛下这份草稿,就是现成的,微臣这点本事,怎么及得上陛下万一呢,要不……就用这个?”
这意思是,我知道我错了,但是我不打算改。
天启皇帝叹了口气:“朕的银子啊……那朕再增补一二……这东西和修宫殿是一样的道理,需要多少木料,木料从何而来,需要多少人工……一定要做到心里有数,哪一处出了差错,到时便会影响其他的地方,最后积重难返,只能干瞪眼了。”
张静一对此表示认可,这不只是组织度的问题,重要的还是得有规划……
此时,天启皇帝倒是道:“你来寻朕,又是为了何事?”
“孔衍植那里,已经查问过了。”
天启皇帝不禁眉头一挑,道:“有什么结果?”
“可能他真和这事没有太大的关系。”
“既然如此,那就放了吧。”
天启皇帝呼了一口气,接着道:“毕竟是圣人后裔,现在已闹的不可开交了。”
“这……”
“怎么了?”天启皇帝看出了张静一的为难之处。
张静一道:“不过臣发现不少其他的案子,比如欺凌百姓,侵吞田产,还有纵容恶奴伤人的事……”
天启皇帝皱眉:“为了这些罪,如此大动干戈吗?”
“还有一个问题,臣对孔衍植,已经用过刑了。”张静一意味深长地道。
不整死这所谓的衍圣公,真的是意难平啊。
管他是不是谋反,张静一现在就是在赌,赌这孔衍植平日里在曲阜藏污纳垢,干尽了缺德事。
天启皇帝顿时明白了。
他背着手,开始深思起来,最后抬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如何?”
张静一的面上,掠过了一丝残酷,道:“他本来就对朝廷离心离德,不过是我大明养的一条狗而已,现在狗不听话了,难道还留着过年吗?再说,若是放了他,他势必大造舆论,说陛下唆使锦衣卫对他用刑,到时势必要闹得不可开交。既然横竖朝廷要大失颜面的,那就干脆,斩草除根吧!”
“斩草除根……”天启皇帝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连其他人也不愿意放过?”
“臣并非是想做酷吏,可是臣敢拿人头作保,这孔衍植和他的近亲家人,一定没少作奸犯科,这样的人若是不法办,不只百姓深受其害,陛下……若是犯法者不能惩治,如何让法令通行呢?”
天启皇帝抿着唇,面上晦暗不明。
这事……很棘手。
现在传唤去了锦衣卫,就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若是到时……还要法办,天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张静一那一句动过了刑,却是让天启皇帝心有警惕,他也意识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是断然不可能善了的。
天启皇帝沉默了一会,最后道:“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件事,朕已知道了。”
张静一振奋起来,于是道:“那么……臣就动手了。”
天启皇帝坐下,稳稳地在案牍之后,而后低头看着章程和草稿,口里道:“朕近日要潜心研究这铁甲造舰的计划,朕不要你的过程,只要你的结果。”
张静一点头道:“遵旨!”
声音的背后,已是带有肃杀之气。
随即,张静一告辞而去。
天启皇帝依旧端坐着,一旁的魏忠贤禁不住道:“陛下……这张静一打算干什么?奴婢怎么觉得……张贤弟……似乎……”
“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天启皇帝略带不耐烦地道:“让他去折腾就行,别管他。”
魏忠贤忙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