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鹿灵犀的阑尾

偏生又给人一种安若磐石的稳定感……

    如临深渊，吹毛谨藏剑法第一式。

    长剑似曲似直指着眼前的鹿灵犀，安雨沛张口道：“你是谁？”

    眼前这女子虽然长得跟鹿姐姐一个样，但安雨沛可以肯定，对方不是。

    鹿灵犀绝不会这样轻浮地跟他说话。

    对面的鹿灵犀抿唇一笑，站在水面上缓缓打了一个转儿，黑色的叠纱长裙旋转撑开，随即双手一摊笑道：“有哪里不对么？”

    她嘴唇抿起的时候，嘴角微微往一边斜去，眼神中分明带着质问、嗔怒、挑逗、诱惑……等多种情绪。

    安雨沛不说话，但是握着剑的双手却是紧了一紧。

    在这个法相定境中，一切都是虚幻，但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他手中的长剑比之世间任何一把名剑都要锐利，只要在他的法相定中，这把剑可以切割一切。

    他前后分立的双腿微微挪动，前腿以肉眼无法察觉的速度弯曲，已经弯曲到一个要跌倒的程度，正是要出招的前奏。

    看着眼前的少年抿唇，双目坚定不为所动，穿黑纱叠裙的鹿灵犀不得不撅了撅嘴，“好罢好罢！可是，我还是强调一点，我明明就是你的鹿姐姐来着……”

    鹿灵犀当初突然悟道，打破虚空见神不坏，可是，她是在犯中二病的红尘历练中悟道的，也就是说，好的坏的一起都明白了。

    严格来讲，她这样的层次才算得高，这个世界毕竟不是非黑即白，而心宗的那些太上长老们，大抵都是只明白清静光明自在的白的一面。

    说简单一点，她就等若六祖慧能所说的那个【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甭管你是好的坏的，来罢来罢！

    而心宗的太上长老们，则就是相当于神秀大师的【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我修的就是一个光明清静，眼中万万揉不得一点沙子。

    虽然大家都打破虚空见神不坏，但其中自然就有高下的，就如同一条流水线出来的产品，那还有一个报废率呢！同一个寝室的大学生，买一个牌子的电脑，有人二十四小时挂机下载av，他也不中毒也不系统崩溃，一直能用到毕业，有人每天杀毒，从不上黄色网站，可三个月电脑就送修了……所以说即便同样的东西，那也是有区别的。

    作为心宗的未来宗主，鹿灵犀那个境界相当于是如来教的八地不退转地的菩萨，而太上长老们那个清净自在的境界虽然也是超越二十品的，平时也俨然圣人的，但眼中揉不得沙子，如果有了外境诱惑的时候，那个圣人境界就很容易跑掉，也就是说会退转。

    但是，太上长老们的那个才是心宗主流，而到了二十品以后，你悟的是个什么道，大家水平差不多，基本都能看出来，这就等若我朝还未开国那会子组织上正在搞大清洗，你居然跟思皇帝蒋介石那边的将领眉来眼去……

    故此鹿灵犀不得不把自己善恶两半的念头给斩开了，也就是安雨沛眼前这个鹿灵犀，这个神识念头，便一直藏在安雨沛的身体中。

    当然，也不能就说眼前这个鹿灵犀就是恶的，她只是鹿灵犀人性化中二病的那一部分，虽然是硬生生斩下来的一部分，可是，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境界是不假的。

    甚至，安雨沛为什么进步如此地飞速，也就是因为身体内有一半鹿灵犀的缘故。

    半个鹿灵犀把话给安雨沛说明白了，安子这才明白，怪不得眼前这位鹿姐姐没有以前那种钟灵神秀的感觉。

    揣揣然半晌，他张了张嘴，“是不是等于切割下来的阑尾？”

    眼前的鹿灵犀顿时勃然大怒，抬手一巴掌就抽在了安雨沛的后脑勺上，“臭小子你说的是人话么？枉费姐姐我一路提点你……”

    她唠唠叨叨开始说以前对安雨沛如何如何好，事实上，眼前这个鹿灵犀也是真真切切的鹿灵犀，只是比较人性和中二。

    鹿灵犀唠叨了许久，安子赶紧赔笑，事实上这也是他试探的一种方式，毕竟鹿灵犀所说的那些对他来说的确超前了一点，再说了，他怎么知道会不会有那些比较厉害的造梦师，就好像黑客入侵电脑一般入侵人脑呢！

    这就是远来的和尚好念经的道理了，正如西方对密教很顶礼膜拜一般，本朝也有很多人认为西方的月亮都比本朝圆，其实说白了就是距离产生美。

    像是提姆那种，就对造梦师联盟不屑一顾了，却偏要来找眼前的安大师讨教讨教，道理是差不多的。

    念到提姆，安子这时候便想起来，那位花旗国天使之城的天灾，还在院中等着他呢！

    一念至此，他一下便从定境中跳了出来。

    甫一睁眼，走道上的白人男子提姆一只脚落在了地上，空中的半杯茶将将离地还有半人高，以提姆那超人的身手水平，完全就是一弹指便能以超过音速的速度接住掉落的茶盏，可是，这时候的提姆精神恍惚，满头大汗，好似刚刚跟一个势均力敌的天灾级高手打了三天三夜一般，腿都软了。

    安雨沛一下便越过去弯腰接住掉落的茶盏，甚至连抛在空中不成形的茶水都一滴不剩地挽在杯中，一丝一毫也没撒落出来。

    美津子太太这时候咦了一声，怎么这位提姆先生喝个茶喝得满头大汗？再看眼前的少年一脸微笑把茶盏递给手足呆滞的提姆，心中忍不住就一喜。

    她有些不好意思在净二和美雪面前表现出来，便热情地招待提姆尝一尝她亲自做的小点心，却不知道她这一副俨然女主人在招待自家男人的朋友一般的盛情已经出卖了她。

    就如电影中出现了外星球飞碟被国家侦查，军方如临大敌，紧张地担心国家和地球被毁灭，而一无所察的百姓依然过自己的小日子……美津子她们和鹿灵犀的差距实在太大了，除非鹿灵犀主动出现给她们看，不然哪怕美津子一家拿手电把自己家中一寸一寸地搜一个彻底，也决不能发现鹿灵犀的存在。

    可提姆却是动也不敢动弹一下，打破虚空的鹿灵犀对于他来讲，就好像盛夏悬挂在空中的烈日，无时无刻不辐射着强大的能量。

    额头的汗珠一颗一颗地滑落，提姆却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半分。

    如果说先天境在古代便能封真人、西天佛子，那么打破虚空便完全就是霞举飞升的天仙了。

    事实上，这时候的鹿灵犀，跟人类已经有了很大的区别，虽然她是人性和中二的那部分，但是，她的人性和中二，跟普通人有极大的差异，就像是笑话故事中两个农民种地闲暇在田埂上啃硬饼，总觉得皇帝应该在吃肉夹馍，而且想必是吃一个扔一个……可实际上皇帝的饮食已经不以解决饥饿为目的了，【何不食肉糜】并非一个笑话。

    譬如她若有了**，并不需要如普通人那般把两个生殖器在一起摩擦，只消牵个手甚至只是互相笑一笑，也就是所谓的神交，看似不过眼光撞了一下，可是，她方才跟安雨沛说了那么多，对十九品的提姆来讲，也不过就是身体一跃的时间，两两只脚都没同时落地，顶多怕就是一秒钟左右一些，至于对普通人来讲，时间平稳流逝，根本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别说她是打破虚空的，即便是世上一些科学家艺术家，看普通人都觉得很脏，当然，普通人看他们也觉得是神经病差不多。

    所以即便看着满头大汗的提姆觉得有些好笑，鹿灵犀却并不打算露面和大家打个招呼。

    倒是神乐美雪看着这家伙满头大汗的模样，忍不住转头低声跟中土净二就说：“这家伙是不是交感神经失调啊！怎么说流汗就突然满头大汗……”

    “美雪。”美津子太太听到后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声，随即很是歉然对提姆就道：“提姆先生，是茶太烫了么？还是点心不合口味？”

    对于眼前这位白人男子，美津子还是有些谨慎的，毕竟这家伙可是从空中飞下来的，一落地就把一个警察给踩死了，幸好她这段时间经历也算得丰富，还不至于举止失措。

    可是这在神乐美雪看来，简直就是**裸地恋爱中的女人才会有的表现嘛！不是有那么一句话，恋爱使女人蠢笨。

    至于刚才死了人，说实话，中土净二和神乐美雪都是兴奋多过紧张。

    “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杀人一滴汗也不流，喝茶却喝得满头大汗的。”美雪忍不住还是低声嘀咕了一句，又召来了美津子太太的白眼。

    可提姆哪里有心思去理会小女孩的调侃，开玩笑，就好像在野外遇到一头老虎，或许没断奶的小奶狗无知无畏会对着老虎叫，甚至不知深浅地扑上去，可一个正常的人类，自然会吓得路也走不动。

    一个科学家越钻研，越会觉得面对世界自己实际上很无知，同样的，提姆这么多年以来杀过很多人，可是人杀得越多，越是懂得畏惧，因为他很明白，他面对一个超越二十品的存在，和普通人面对他，其中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他这时候有一种深深的、手无寸铁的紧张失措感。

    接在手上的茶盏甚至咯咯咯咯地抖了起来。

    看着眼前提姆的模样，安雨沛忍不住回头，“鹿姐姐，要不你就露个面打个招呼罢！”

    他这局话是以天朝语讲的，美津子是精擅天朝语的，闻言忍不住一怔，而中土净二和神乐美雪则还没反应过来。

    空气中一声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类似猫很舒服地打呼噜的声音，但是却又给人很明确地感觉对方是一个女性，随即，淡淡地人影缓缓地显示出来。

    即便如此，鹿灵犀在别人眼中依然是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只是隐约能分辨出女性特有的身线。

    咣当一声，中土净二直接把自己的茶盏给打翻了，脸色也一下变得刷白。

    作为鬼文化发达的霓虹地区长大的宅男，要不是因为这是大白天，他肯定嗷一声惨叫然后拔腿就跑，可即便是大白天，露出身形的鹿灵犀依然让院子中多了一种森森然的气氛。

    倒是提姆看见鹿灵犀的身形后，这时候却镇定下来，欲言又止，却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安大师，这位……是你的师父么？”

    提姆虽然没有看过【随身带着老爷爷】流派的网络小说，可他到底见多识广，猜也猜得出来了。

    当然，他决不能想到，眼前这个，不过是旁人斩落下来的一截念头。

    安雨沛干咳了一声，“不是我的师父，但她……是我的老师……”

    在安子的心目中，如师如父的只有穆先生，鹿灵犀对他虽有授业之恩，但却称不得师父，而是传师授道的老师。

    听到这句话，被鹿灵犀的模样有些吓住的美津子母女三人这才好些，霓虹本土神道教和如来教盛行，民间的鬼文化、鬼信仰更是极为繁盛，故此美津子三人当真被吓得不轻。

    以鹿灵犀的本事手段，不是不能让大家看看清楚，但她不愿意那么费力气，就好像拥有核武器的国家并不会因为别人的怀疑而特意丢一颗爆炸一下来证明一番差不多，露一面给大家瞧瞧，那是因为安雨沛的面子。

    不过，她也没料到，眼前的提姆突然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当然，这只是很水浒传化的修辞方式，实际上提姆是郑重其事地以霓虹国的礼节拜倒，他双腿跪地后把茶盏放在一边，双手交叉按地，然后很郑重地弯腰匍匐到底，把额头全部覆盖在了手掌上。

    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意思，安雨沛和鹿灵犀全明白了。

    鹿灵犀缓缓往前走了两步，身形便愈发清晰了些，虽然一身黑色长裙，可是，在美津子太太眼中看来，却浑然有一股子【烂银霞照通彻，月流光色共交】的神仙味道，一时间忍不住自惭形秽，心中想到：龙太君叫她做姐姐……

    她忍不住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却是完全把恐惧的感觉给盖过去了，可想而知，恋爱中的女人，真真是不可理喻的。

    看着拜服在地的提姆，鹿灵犀却是有个替小安子挣一挣面子的念头。

    以她如今的境界，大抵也就只能跟安雨沛说话了，像是提姆这种十九品的天灾，她屈尊一下，倒也还能说几句话，至于美津子太太一家，则完全没有说话的**。

    这倒不是她自高自大，就如一个普通老百姓想跟当朝宰相探讨一下如何治理国家，虽然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可两人当真能聊得来么？

    看了提姆两眼，她缓缓就说：“入中阴十九品三十年了？”

    “是。”提姆脸上惊喜，这位存在似乎愿意指点他，这不正是他所想方设法所求的么，“三十年零五个月又七天……”

    当初他初入十九品，当真是意气风发，他学的也算是密教一脉的，要知道，密教那些祖师爷，绝大多数有籍可考的，大抵也就是中阴十九品这个境界了，有种种神通，但尚未能打破这个器世界的束缚。

    密教重身见，修行者往往会把自己的经历一笔一笔完全写下来，今天拙火升起，出现了什么境界变化，明天打通中脉，又出现什么境界变化……一千多年积累下来，但凡各种境界变化，几乎都能在各种经册典籍中找到出处。

    故此只要有大毅力的，终归能修出一点道道了来的，若是悟性好又勇猛精进，相对来讲，进阶先天倒也不难。

    这提姆也算得勇猛精进，修到中阴十九品后，正是意气风发，可是，十年二十年过去，他却发现，不管自己再怎么勇猛精进，那一层天花板却是坚固如昔，根本一点儿出路都看不到，他依旧是落入窠臼，跳不出去……

    这就好像修炼了十层龙象般若功的金轮法王，明知道龙象般若功可以修到十三层，但再怎么勇猛精进，前面的路就像是天堑那么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