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星道:“之前一直是他主持封贡之事,而且此人极得天子信任,有他在御前说话,此事就有六七了。”
郑昆寿得了石星的吩咐后略有所思。
郑昆寿走后,石星当即召了下人道:“立即募集义士前往朝鲜打探详情。”
“还有岳丈大人不是上一次推荐一个叫沈惟敬,说他熟悉倭事,你立即将他找来,我有要事差他去办。”
次日林府。
却说林延潮退衙后,正在府里教两个儿子书法。
而一旁陈济川向林延潮禀道:“朝鲜使者郑寿昆,由主客司主事陪同请见。”
林延潮一面写字,一面道:“此人必是来作说客。”
陈济川笑着道:“朝鲜连战连败,无力自守,故而派出的使臣郑昆寿,必是极能言善辩之士,不如不见了。”
林延潮闻言摆了摆手,笑着道:“为何不见,我正要听一听他说什么能打动我呢,让他到花房等我就是。”
陈济川退下后,林延潮对两个儿子道:“你们等我一会,马上就回来。”
不久林延潮在花房见了郑昆寿。
林府的花房就是一个大暖棚,里面栽种着不少花草,而现在林延潮正在这里边裁剪修理花木,边接见对方。
郑昆寿当然明白这样的接见并非正式,对于林延潮这样的高官而言,总是抽身乏术,所以只能忙里偷闲用这样的办法见客。
郑昆寿现在上下打量林延潮,对方年少得志,现高居尊位,与石星一样都是朝臣中有足够话语权的人。
对于此人郑昆寿脑子里揣摩着有什么能打动他的地方。
“听闻贵使来京后就辞去上马下马宴,林某身为礼部尚书,主管接待外邦,却不能代朝廷一尽地主之谊,在此于贵使深表愧疚啊!”
林延潮说着愧疚,口中却没有多少愧疚顺手剪了一处多余的枝叶。
“林尚书言重,这是陪臣自己的主意,而林尚书的心意,陪臣早就心领了。只是小邦国事犹如危卵,主君食不下咽,陪臣哪里敢偷享宴席。”
林延潮闻言看了郑昆寿一眼,然后道:“你倒是很会说话。”
郑昆寿道:“不敢当。微臣得蒙林尚书赐见,当然有什么说什么,知无不言。”
林延潮抬起剪刀点了点道:“你既知无不言,那么我也开门见山了。眼下朝廷对于倭寇侵朝之事上下关注,有些流言我也不知你听说了没有,外面都说你们勾结倭寇意图进犯……诶,你不必着急解释。倭寇入境不过两个月,尔朝鲜已是连失两都,连平壤也要不保,尔也是海东强国,为何一战崩溃至此。难道八道之中就没有猛士?难道八道之中就没有忠义?是倭寇太强还是尔国太弱,或者说其中有什么图谋?本朝再三询你们战事,你们却一再遮遮掩掩,甚至派了使臣见国主,但却不得一见,现在平壤沦陷在即,又不知贵国主身在何处,又是如何打算呢?”
林延潮问完之后继续修剪花木,而身后留下了一脸惊愕的郑昆寿。他终于明白为何光海君说林延潮此人极为精明强干了。
但见郑昆寿勉强笑了笑,林尚书这么问到是让我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林延潮头也不抬,你知道怎么说,那就先说说你们为何隐瞒倭寇的虚实?
郑昆寿犹豫了一阵道,本国升平两百多年,武备废驰,而且倭寇也来得突然,故而一时不慎。
不是吧,倭寇入侵之事,你们两三年前就已知悉,为何言还未准备好。让我猜一猜,是否倭国兵力太强盛,你们担心本朝不肯救,故而不告知虚实。
郑昆寿闻言脸色一变,林延潮看了对方一眼,然后点点头道,果真如我所料。
郑昆寿闻言后退了一步,他没料想到自己这一次见面还没有说动林延潮,却给对方看出了虚实。
林延潮道,之前你们措手不及尚有可说,后来你们从北道调兵,以京军实之,却在忠州一战败给倭军,此事我一直以为有蹊跷,你最好如实道来。你若不说,我自也有渠道查之,但你却少了一个取信于本部堂的机会。
但见郑昆寿憋了许久才道,弹琴台之战陪臣也不甚明白,只是听说……听说倭寇的火器极盛。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倭寇火器极盛这话,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你们朝鲜之前那么多使者可是半句没有提及啊。你们既求本朝出兵救援,那么当以诚事之,切勿一再隐瞒不详。
郑昆寿听林延潮之言,汗水不断滴落心想,在此人面前看来连半句隐瞒都难以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