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许氏点头恨恨地道:“李家打算把我软禁起来,我就硬闯了出来!”
武宁侯瞬间神色灰败,心更沉重了:李家是武将人家,若是真有心软禁许氏一个妇道人家又有什么难的,看来李家这是存心放许氏出府!
不……应该说,从李羲父子俩特意把许氏千里迢迢地从闽州带来京城,事情就透着不对劲的味道!
这次李羲父子俩是押肃王进京的,这是公务,何必带女眷一起上路呢?除非他们是别有所图……
“完了……妹妹,他们这是不想让你再回李家了。”武宁侯失魂落魄地喃喃道,如坠冰窖。
很显然,李家根本就是想休了许氏,如此一来,许氏就不是李家人了,无论她做了什么,也就和李家无关了。
也就是说,李家这是想要彻底撇清他们和肃王之间的关系,甚至打算祸水东引到许家!
“侯爷,你的意思是,李家要休了小姑?”武宁侯夫人忍不住惊呼道。
武宁侯仿若未闻地坐在那里,心沉到了极点:他错了,他不该听天枢的话去陷害李家……他又怎么会想到天枢竟然是肃王,而肃王居然胆敢谋反!
“不可能的!”许氏脱口而出道,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腰杆更是挺得笔直,“李家怎么可能会休了我,他们怎么敢!当年,要不是李家为夺军功杀了父亲,我又怎么会为了报仇和肃王勾结?!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李家的错!若是李家敢亏待我,我必要与他们分说个清楚明白!”
许氏一脸笃定地看着武宁侯,眸子似是燃着熊熊烈火。
然而,武宁侯却是眸光闪烁,似有迟疑地与许二老爷交换了一个眼色。
许二老爷干咳着清了清嗓子,含糊其辞地说了一句:“大姐,其实父亲当年确是也有‘错’……”
许二老爷说得极为含蓄,许氏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再一细想,瞬间就明白了:二弟说父亲有错,意思是说,李家说得是真的,父亲当年犯下了通敌叛国之罪,所以,不是李家抢了父亲的军功……反而是李家庇护了武宁侯府。
许氏懵了,鹅蛋脸上渐渐退了血色。
李家没有对不起武宁侯府,反过来,是她以及武宁侯府对不起李家!
这一瞬,许氏第一次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心生一丝悔意……
许氏勉强定了定神,颤声质问道:“大哥,二弟,你们为什么要骗我?!”她直直地看着武宁侯和许二老爷,目露失望之色。
武宁侯被许氏的目光看着得心虚,却是强撑着硬声道:“不管怎么样,父亲是死在李家人手里,其他不重要!”
说着,武宁侯的眼神又渐渐锐利起来,与许氏四目对视,“当年西北这么大的事,李家都替许家兜着,如今肃王的事,只有天知地知李家知,只要李家愿意,这就不是个事!”
许氏好一会儿没说话,心里已经乱了方寸,混乱如麻。
她一方面觉得父亲死在李家手里,她应该恨李家,另一方面又忍不住埋怨两个兄弟这些年一直都在骗她……倘若他们告知她实情,她也许就不会做下盗卖军粮的那些事,她和李传应也不至于夫妻彻底离心!
想着方才李传应看着自己时那失望冰冷的眼神,许氏忽然觉得心口一紧,她似乎是错失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
“大姐,这个时候,你莫要任性了。”许二老爷又清了清嗓子,对着许氏劝道,“你与大姐夫一向和美,你回去好生求求大姐夫,看在一双儿女的份上,让他再帮许家一次!”
事到如今,她还怎么回去面对李传应!许氏仿佛被刺中了痛处般,一瞬间怒火高涨,冷哼道:“大哥,二弟,你们俩联合在一起瞒了我这么多年,现在事情不可收拾了,又要我去求,我现在又有什么脸面去求?!”许氏心底泛起一丝苦涩。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干脆先下手为强!”武宁侯语调冷得仿佛要掉出冰渣子来,眼里透着一丝狠辣,“妹妹,你即刻去东厂告发李家与肃王勾结,图谋不轨!”
什么?!许氏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着武宁侯,怒道:“大哥,那我的一双儿女怎么办?”
当年她会答应与天枢合作,是因为天枢保证过不会连累到她的一双儿女。可是现在,天枢已经自身难保!
要是李家被牵扯到肃王谋逆案中,她的儿子恐怕难逃死罪,她的女儿也会沦落教坊……
想着,许氏咬了咬下唇,身子轻颤不已,既愤怒又惶恐。
这些年来,她为许家尽心尽力,今日也是为了许家才特意跑来和他们商量,没想到,他们竟然完全不顾及自己!
许氏好像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心彻底凉了。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来,坚定地说道:“我为许家做的够多的了,这事是你们两人惹来的,你们自己解决。”
“妹妹!”武宁侯急了,想也不想地出手拉住了许氏,语调有些僵硬地劝道,“许家这次只能靠你了,你是许家的女儿,应该为许家考虑。那李家不管怎么说也杀了父亲,这可是杀父之仇!现在他们又想害我们,我们只是被迫反击罢了!”
武宁侯越说越是激动,眸中布满了如蛛网般的血丝,彷如一个被逼到绝路的亡命之徒!
没错,他们没有错,若非李家当年不顾姻亲情分杀了父亲,他们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武宁侯的一字字、一句句都像是千万根针刺在许氏的心口,让她既心痛又失望,只觉得浑身冰凉,事到如今,兄长还要哄她。
“大哥,你不必再说了!”许氏目露嫌恶地挣扎着,想要甩开武宁侯的手。
“妹妹,你听本侯……”武宁侯拔高嗓门道,双目几乎瞠到极致,额角青筋凸起,抓着许氏的手更为用力,试图把她拽住。
“放开我!”许氏只觉得手腕刺骨得痛,更为用力地挣扎着。
兄妹俩情绪激动地彼此推搡着,忽然,许氏的脚一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裾,身子顿时失去了平衡。
她低呼了一声,狼狈地摔倒在地,连鬓发都因为这一摔而有些凌乱。
厅堂里陷入一片死寂。
许氏眉宇紧锁,心火烧得更旺了。她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
“大哥,咱们兄妹情分就到这里了!”许氏目光冰冷地看着武宁侯,“啪”的一声甩开了对方朝她伸来的右手,近乎一字一顿地说道,“以后,无论许家出了什么事,你都别再来找我!”
武宁侯本想出手扶起许氏,闻言,心口的那簇火苗仿佛被浇了热油似的,轰地变成了熊熊大火,烧得他瞬间理智全无,双目通红。
“妹妹……”
武宁侯蹲下身,一眨不眨地看着地上的许氏,眸底幽深得彷如一片无底深渊……
许氏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正想要起身,却见武宁侯猛地朝她扑了过来,双手掐在了她柔嫩的脖颈上,如狼似虎,形容癫狂。
“妹妹,只要你没被休,你就是李家人,就算死了,也是李家的鬼!”
“要是李家胆敢曝出你暗通肃王,那么就等同于李家暗通肃王,与我们许家没有一点关系!”
话语间,武宁侯的眼神越来越疯狂,双手越来越用力,掐得许氏根本就发不出声音,脸色瞬间一片青紫,双手反射性地去掰武宁侯的手。
“唔……”
她的喉咙间发出垂死的呜咽声,用力地挣扎着,然而,她的力道对于一个高大健壮的武将而言,如蝼蚁般。
她的兄长竟然要杀了她!许氏难以置信地瞪着武宁侯,眼珠几乎瞪凸了出来……
“我不想这么做的,都是你逼我的。”武宁侯缓缓道,“为了保住许家,本侯只能弃车保帅!”
没错,他不能坐等李家休了许氏,那么许氏就不是李家人,而是许家人了,如此,许家怕是要被她所连累陷入到肃王谋逆案中。
许氏必须得死!
想着,武宁侯的眼神阴冷幽暗得仿佛那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双手几乎倾尽了全身的力气。
为了许家,许氏必须得死!
“……”许氏的呼吸越来也微弱,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一双眼眸仿佛死鱼般呆板无神,心里充满了悔意……
她为了许家几乎付出了一切,孤注一掷,与丈夫离心,可是换来的却是这样一个结局!
自己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许氏的眼睛瞪得更大,一瞬间,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这十几年来在李家的一幕幕,想起墨州,想起她的一双儿女,想起她与李传应多年相敬如宾……
在死亡无限逼近的那一瞬,许氏突然心如明镜。
其实,许家人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她,他们不过是一次次地利用她而已。
其实,自她嫁入李家后的时光,才是她这一生中最美好愉快的日子。
她错了,如果能够重来……
许氏的呼吸停止了,身子一动不动,眸子里更是一片浑浊,浑身再没有一点生气。
但是,武宁侯的双手还是紧紧地掐在她的脖子上
“呼——呼——”
他的呼吸十分急促,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四周一片寂静无声。
其他三人都没想到武宁侯竟然会直接对许氏下了杀手,皆是呆立当场,动弹不得。
外面的太阳已经西斜,血红的阳光照进了厅堂中,把武宁侯阴沉的脸庞照得半明半暗,看来狰狞可怕。
好一会儿,许二老爷咽了咽口水,问道:“大哥,现在该怎么办?”
武宁侯站起身来,随意地抚了抚衣袖,然后语调阴冷地说道:“把人给本侯送回李家去。”
顿了一下后,他像是强调地又道:“本侯的妹妹可是李家明媒正娶的长房宗妇。她是李家人。”
武宁侯的嘴角勾出一个冷酷的笑意。
哼,他倒要看看李家还敢不敢说他们武宁侯府暗通肃王。
一旁的许二老爷和许二夫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许二老爷也只能唯唯应诺……
夕阳渐渐下落,天色变得一片昏黄,一辆青篷马车载着一个黑色的棺材从武宁侯府驶出,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祥云巷的李宅。
这时,端木绯和端木纭还没有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棺材被许家人扛了进来,又唏嘘地感慨了几句许氏红颜薄命云云,然后许家人就走了。
只剩下一个漆黑的棺材孤零零地放在庭院里,分外刺眼。
众人的目光皆是怔怔地落在了那个棺材上,厅堂里,沉默蔓延,气氛有些诡异。
无论是李家的三个男子,还是端木绯,心里都有些意外,没想到许氏这一去,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回来”的。
端木绯眯了眯眼,眸色微沉。
她的本意是想让许氏和武宁侯府狗咬狗,相互撕咬出什么把柄,再一起痛打,没想到武宁侯竟然这般“果断”!
端木绯的瞳孔中闪过一道锐芒,从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这些年来,许氏盗卖军粮弄到的银子至少有一半进了许家的口袋,可是这许家人却完全不念一点旧情,冷酷至此!
“大舅父,”端木绯突然出声道,“大舅母死得不明不白,我看我们还是应该报官才是。”
四周又是一静,众人的目光又从那棺材上转到了端木绯的身上。
端木绯似是不觉,她正垂首看着厅堂角落里一只甩着尾巴爬行在墙壁上的壁虎,明亮的眼眸一眨不眨。
许家想壁虎断尾?!
那也得看她乐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