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对于朝中文武百官而言,都不算陌生,他可是许皇后和新乐郡主的亲父,曾经官拜两广总督,他也是慕炎的嫡亲外祖父。
慕炎的这道令也在朝中再次引起了一片哗然。
有人暗讽慕炎才刚上位就任人唯亲;
有人私下思忖着,许明祯这个兵部左侍郎之位恐怕只是暂时的过渡,目的是为了让许明祯入阁做铺垫,待到来日,许明祯以兵部尚书的身份入阁,加上现在内阁首辅加户部尚书是慕炎未来的岳祖父,那就意味着,将来慕炎在内阁就有了两个强力的支持。
有人感慨慕炎真是野心勃勃,梁思丞被慕炎收服了,南境和怀州都入了慕炎囊中,听闻简王君然和慕炎也一向走得近,指不定君然就是慕炎这边的,那么慕炎的兵权就不得了了;
有人暗暗摇头,慕炎手掌兵权,现在又想控制内政,真是太操之过急了,也不怕惹急了岑隐,岑隐出手会打压他;
也有人提心吊胆,生怕朝堂上没太平几日,又迎来一阵腥风血雨。
“端木大人,”礼部尚书于秉忠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几乎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跑来户部衙门找端木宪,“您也该劝诫摄政王一番,不能让他任意妄为啊。”
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那两位要是斗凶了,他们内阁几位阁臣恐怕是首当其冲地会遭池鱼之殃,自己这礼部尚书之位都还没坐满一年呢。
端木宪饮着浓茶,他一夜没睡,眼窝处浮现淡淡的青影,随口道:“你着急个什么劲?”
于秉忠焦虑地来回走动着,眉头紧皱地嘀咕道:“真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端木大人,你就不怕夹在中间不好做人?”
“......”端木宪藏在茶盅后的嘴角抽了抽,觉得于秉忠真是多管闲事。
看在是同僚的份上,端木宪强忍着把人轰出去的冲动,又饮了口茶。
当他放下茶盅时,儒雅的面庞上又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沉稳地说道:“看看吧,连岑督主都没说什么,我们乱愁个什么劲。”
于秉忠停下了脚步,用一种“你怎么还能这么冷静”的眼神看着端木宪。
端木宪淡淡地又补充道:“岑督主可从来不是一个会忍耐的人,他要是不满了,早就打压了。”
端木宪心里暗暗摇头,觉得于秉忠真是太浮躁了,他两个孙女都跟这两个男人搭上关系,他就是担忧她们姐妹为此失和,那也没慌成于秉忠这丢人的样子。
说得也是。于秉忠听端木宪这么一分析,略略冷静了下来。
他入阁才不足一年,可这十个月就像是过了几年似的,发生了不少大事,一件件都是惊心动魄。
经历了这么些事,他对于岑隐的行事作风,还是有那么几分了解的,可谓雷厉风行,杀伐果敢。
端木宪揉了揉眉心,他一夜没睡,只想快点把于秉忠打发了,又道:“而且,许明祯此人,我也有所耳闻,确实是个有能耐的。”许明祯当年可不是靠着国丈的身份成为封疆大吏的。
于秉忠在端木宪的对面坐了下来,试探地问道:“端木大人,您对这位许大人了解多少?”
端木宪瞥了于秉忠一眼,这一次,他懒得再与他周旋了,答非所问:“于大人,我昨晚一宿没睡。”
这句话相当于逐客令了。
于秉忠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问的那句话有些交浅言深了。
于秉忠客客气气地赔笑道:“端木大人,是我失礼了。今天是大人休沐吧,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
端木宪没留他,笑呵呵地让长随替他送客。
送走了于秉忠后,端木宪也没再户部久留,直接离开了户部。
虽然昨晚在衙门忙了一宿,但是端木宪丝毫不觉疲惫,甚至还算精神抖擞。
原南怀的国库简直是宝库,已经全部归入了大盛的国库,最近他正在拟下半年的各项财政支出,尤其是军费支出,他忙了好几天,总算是理得七七八八。
端木宪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心里还在琢磨着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心算得飞快。
够用!
国库里现有的银子应该够用了。
端木宪睁开眼,长舒了一口气,再次感慨皇帝真是病得好,他病后的大半年,这国库的银子眼瞅着多了起来。
这时,马车渐渐地缓了下来,就算是外面的马夫没说话,端木宪也知道端木府到了。
角门打开了,马车慢慢地驶入端木府,一直到仪门处才停下。
端木宪下了马车,就见一对漂亮的姐妹花款款地朝他走来。
姐妹俩笑吟吟地给他见了礼,“祖父。”
姐妹俩分别着海棠红和绯色骑装,鲜艳的颜色衬得姐妹俩的眉目分外明艳,光彩照人,比平日里还要漂亮三分。
端木宪随口问了一句:“纭姐儿,四丫头,你们这是要出去骑马?”
端木绯乐呵呵地答道:“祖父,姐姐约了岑公子今天一起出去玩。”
端木纭的眸子里波光潋滟,没有否认,就是默认。
“......”端木宪嘴角的笑霎时就僵住了,想起今天可是五月二十八。大孙女约岑隐在花宵节出去玩,这意味着什么,端木宪当然知道。
端木宪心底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无力。
端木绯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阿炎也一起去。”
“......”端木宪忽然就领会了方才于秉忠的感觉,愁死了。
哎,怎么总有人勾搭自己的宝贝孙女!
端木宪越想越愁,盯着这对如花似玉的姐妹俩在心里琢磨着,他到底是现在就把她们俩拦下,还是赶紧去衙门里,翻些紧急的公务出来,把岑隐叫回来?
至于慕炎......
罢了,慕炎毕竟和小孙女定了亲,这次就暂时便宜他了。
“......”端木宪转身又想上马车,可是身子才一动,又纠结了。岑隐的眼里可容不下沙子,要是他觉得不对,发现是自己在动手脚,那么......
端木宪打了个激灵,眼前不禁快速地闪现这些年被抄的那些人家......
这时,有两个婆子把霜纨和飞翩牵了过来,飞翩的性子一向活泼,一看到端木绯,就发出“咴咴”的叫声,还用马首亲昵地去蹭端木绯的腰身,逗得端木绯发出咯咯的笑声。
“好了好了,别撒娇了,这就带你去玩。”端木绯摸了摸飞翩修长的脖颈,笑嘻嘻地对端木宪道,“祖父,我们出去玩了。”
端木绯和端木纭丝毫没察觉端木宪心中的纠结,都是笑盈盈的。
端木宪还在纠结中,无意识地挥了挥手。
端木绯正要上马,又停住了,孝顺地说道:“祖父,你昨晚忙了一夜吧,赶紧回房好好歇息吧。”
“祖父,我让人给您备了安神茶,您喝了再睡,会睡得好些。”端木纭接口道。
这两句话听得端木宪十分受用,觉得自家孙女真是孝顺极了,心里不知道第几次地感慨两个孙女怎么就偏偏摊上了岑隐和慕炎呢!这难道是前世的债?
端木宪心不在焉地走了,姐妹俩则是策马从西侧角门出去了,一出门,就看到一道着宝蓝色锦袍的身影牵着一匹白马就在街对面。
那宝蓝色的锦缎衬得岑隐白皙的肌肤如玉般,风度翩然,形容昳丽。
岑公子真是太漂亮了!
她挑的花肯定适合他。
端木纭露出灿烂明媚的笑靥,“岑公子!”
岑隐怔怔地看着她,狭长的眸中有笑意如涟漪般散开,神色柔和了不少。
端木绯伸长脖子往左右看了看,却不见另一人。
慕炎没有来。
岑隐牵着马走了过来,似乎看出了端木绯在找谁,简单地解释了一句:“临走前,晋州那里有军报过来,把阿炎拖住了。他会晚点到。”
岑隐忍不住想到慕炎当时仿佛天要塌下来似的表情,唇角浅浅地一弯。
端木纭皱了皱眉。
端木绯一看姐姐的表情就猜到了什么,“姐姐,你又给阿炎扣分了?”
端木纭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他没准时来接你,必须扣一......不对,扣两分。”他还让妹妹失望,罪加一等。
岑隐心里闷笑,唇角翘得更高了,一本正经地附和道:“是该扣!”
端木绯也是捂嘴窃笑,想象了一下待会儿慕炎知道自己被扣分时的神情,原本心里的那么点失望一扫而空。
“姐姐,姐......岑公子,我们走吧。”
端木绯差点就顺口叫了姐夫,堪堪地改了口,不过无论是端木纭还是岑隐都听出来了。
端木纭笑吟吟地给了妹妹一个赞赏的眼神,岑隐却是身子一僵,只当做没听到,翻身上了马,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们走吧。”
话音刚落,端木绯胯下的飞翩就迫不及待地奔驰而出,撒欢地奔跑起来。
“最近蓁蓁忙着做绢花、绣披风,飞翩一直关在家里闷坏了。”端木纭笑道,一夹马腹,胯下的霜纨也追着飞翩奔驰了出去。
霜纨的性格要比飞翩沉稳多了,与岑隐的马并肩而行,颇有种不疾不徐的悠然。
跑在最前方的飞翩活泼极了,一会儿冲到几十丈开外,一会儿又缓下步伐,等着霜纨它们追上来,就这么跑一段、停一段地出了城,一直到来到了京郊的翠微湖附近。
翠微湖一带特别热闹,因为花神庙就在前面的翠微山山脚,所以京城以及周边的百姓们都来了这里踏青,游湖,拜花神娘娘。
而且,今天在花神庙那边有庙会,也引来了不少做生意的小贩,那些摊位从花神庙一直延续到了翠微湖畔,一眼望去,周遭都是人头,除了那些踏青的百姓外,就是那些货郎小贩,他们卖的最多的就是当季的鲜花。
“卖花了!”
“瞧一瞧,看一看,我这里什么花都有!”
“蔷薇,牡丹,月季,石榴花,栀子花,芍药,樱花......应有尽有!”
“今早刚采的鲜花喽......”
“......”
货郎小贩们的吆喝声与招呼声此起彼伏,尤为热闹,连带那清晨的空气中似乎也暖和了起来。
卖花的摊位前围了不少人,那些年轻的少年少女,那些你侬我侬的夫妻,还有一些爱俏的少女们也去凑热闹。
端木纭下了马,嫣然一笑,落落大方地看着岑隐笑道:“岑公子,我给你簪花吧。”
在花宵节这一日,为彼此簪花也是一个传统,只不过,这是一个只在未婚夫妻以及夫妻之间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