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梅政委刚刚苏醒过来,半靠在土炕上,金干事端着搪瓷缸子喂她喝粥呢,瞧见杨棒子走过来,推开了缸子,挣扎着坐了起来。
“别动!别动!大政委伤还没好呢,可别再乱动裂了伤口!”杨棒子笑嘻嘻地紧走两步,伸出去想扶一把的手,半道上收了回来。
洪政委有气无力的说了几句话,没啥要紧的话,就是想问问杨棒子下一步想怎么办?其实金干事的小片刀子嘴,早把昨晚她受伤后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唠叨给她听了,尤其是杨棒子背着她跑了几十里地路这件事,金干事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这个,这个,那啥,外面还到处是水呢,离咱这也就二里多地,有伙小鬼子也被困在了岗子上,暂时咱是走不了了,要俺看,没个三五天这水都退不下去。”杨棒子没直说以后的打算,外面发着大水呢,现在想啥也是白扯。
“嗯,杨队长,我建议呢召开个党小组会,商量商量以后的行动。”
“这个,嗯,你说开就开,你是政委。”开会是杨棒子最头疼的最不愿意参与的事情,可人家病怏怏地提出了,也不好驳了女人的面子。
招呼了两人,把洪政委挪到放粮食啥的那间耳室里。参加会的有冯大眼,老五子,杨棒子,洪梅政委,县大队第一游击分队的队长,警卫连二排五班的班长,还有一个是金干事,这都是正了八经有党员证的。
还有几个预备党员啥的,杨棒子没同意让参加,说是党员会议,其实是要决定今后的行动,杨棒子不想七嘴八舌的吵个没完,能少一张嘴就少一张。
小分队是冯大眼的党小组组长,大家伙坐下后还没选出谁主持会,不过县大队和警卫连的人也列了席,彼此都谦让了谦让,洪政委是带伤参加会的,要强撑着发言,主持会的事还是交到了冯大眼这。
会议一开始,火药味就很浓,冯大眼一点不客气,率先发言,矛头直接就指向了杨棒子。扣下的帽子不少呢!不按预定路线转移啦,没有请示上级,就擅自带领队伍东撤啦,致使被困洪水等等,还有戳杨棒子心窝的批评,就是县大队的损失惨重是瞎指挥的结果。
老冯吐沫星子横飞的说了一大通,自己还气得鼓鼓的,杨棒子早就料到他要这么干,反倒不生气,蹲在石头片子架子上,抽着烟袋锅子。
县大队的分队长岁数不小了,一脸的褶子瞅着就是老地方干部,他在冯大眼坐下后,发的言,话不多,只说了县大队没有打好这一仗,和杨棒子没关系,完全是新兵太多,思想上麻痹大意,对敌斗争经验不足等的原因,需要检讨的是他而不是杨棒子。
冯大眼鼓着眼睛看看裹着白毛巾的这位队长,刚要上嘴,警卫连的班长张嘴了。
“俺文化不高,说不出啥个子丑寅卯的,俺就觉得杨团长指挥的过瘾呢,就这点人,挡了鬼子一天,俺是看不出啥瞎指挥的!回西王庄这事呢,也没啥错吧,咋?还让鬼子撵咱老乡和机关去?被洪水困了咋了?鬼子不也被洪水困上了吗?”
“同志,这没有杨团长啥的,你不用袒护某些人!”冯大眼抢了一句。
“啥叫袒护?俺跟着[***]打鬼子,谁能把鬼子打的屁滚尿流的,俺就听他的!咋!打鬼子有错吗!你个同志有水平,你给俺断断!”这话把冯大眼噎的一愣一愣的。
老五子看冯大眼脸上不好看呢,把话接了过来。
“谁也没说打鬼子有错,咱们开会是讨论这样不经过上级同意的行动,要不要的?接下来的行动中,是一个人说了算,还是集体讨论后再做决定?”不愧是搞过“肃反”,一下子把帽子扣得又准又狠,那个班长也听出味道了,不再回话了。
“我说两句,打仗行军啥的咱从来都是听指挥,咱们比不上鬼子,中队啥的就有电台,啥事都能和后方联络,眼下这情况,咱和上级组织啥的失了联系,非要请示了再行动吗?”金干事撩了撩刘海,细声慢语把话说完,低下头接着鼓捣她手里的东西。
“上级给我得任务不是领着鬼子打转转,也不是把人带到这洞子里来,我想说的就是纪律姓还要不要!”冯大眼瞪着坐在炕沿上的金干事,甩了这么一句。
金干事别看娇小消瘦的,话一顶上那是杠杠的!和老冯针尖对麦芒的,几个回合下来,她手里的活计没停下,嘴上那是一点亏不吃!
众人抱着自己的观点,也加入了战团,你来我往的,谁也没把谁说服,气呢都是一肚子一肚子的。半个时辰了,啥事也没谈拢,啥问题也没解决。从开会到现在,没发过言的就剩下洪梅和杨棒子这两人了。
洪梅半靠在土炕边的墙根,金干事拿来的背包给垫在后背,政委同志半睁半合的眼睛没看吵成一锅粥的众人,望着对面的油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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