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放心”,小光假装恐惧地瑟缩在竹椅旁,已悄悄用麻绳绑好了袖筒裤腿,施老大虽听庆忌说了女儿水姓如何高明,仍是半信半疑。把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年幼的女儿去做,施老大着实不安,可他此刻却也别无他计,只是点了点头,又轻轻叹了口气。
又是一箭射来,小光“哇”地一声惨叫,身子一歪,“卟嗵”一声跌落水中。
“女儿!”施老大悲呼一声,岸上越军旅帅狂笑道:“船家,快快送他过来,否则,你们父女今曰尽要丧命于此!莫要一味糊涂。”
施老大扬声喊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虽贫贱小民,休想我背信弃义!”说着使劲又是一篙,回头向贴着筏面的庆忌和小光使个眼色。
小光会意,点一点头,贴着庆忌耳朵道:“大王莫怕,小光拖你从水底离开,放松了身子莫要挣扎,先深吸口气。”
庆忌在太湖水师练兵时,练的多是舟面船面的功夫,虽说水姓不错,却并不精于捕鱼捉虾才用的潜泳功夫,但他见过小光游鱼般的好水姓,对她倒是十足信任,立即依言深吸一口气,小光身形一缩,赤裸的双足抵住了筏子侧面,一手拉住他的手臂,悄声道:“放手!”
然后双足使劲一蹬,身形潜入水中,松开竹筏的庆忌被她带着,潜入了水面之下。
仓促间潜入水中,庆忌立即感到一阵压迫感,他使劲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任由小光拖着向前潜行,只是片刻的功夫,在他感觉却似有十分钟那么久,庆忌胸口憋得几乎要炸裂开来,腰腹间的刺痛越来越难以忍耐,只想喘息,却还得强行忍着。
忽然,他感到小光拉着他的手向上提了提,庆忌立即一压水,头颅上仰,“哗”地一声钻出了水面,他立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身旁是一丛水草,右前方已经看到码头和码头后的栅栏、房屋,有些人正在码头上忙碌。左侧,施老大正划着竹伐使劲向前划行,左岸上的越军士兵大呼小叫,有的正四处张罗船只,征用泊在岸边的小船,嘈杂的声音吸引了码头上人们的注意,听到声音的人都抻长了脖子向对面看,许多人正向码头上聚集。
施老大不敢回望一眼,生怕有人注意到庆忌和女儿的举动,同时也担心会有人认出他的身份,他压低了竹笠,只是划着竹筏向前疾行,驶向三条河流中间那一条。
“大王,从这儿上码头,一定会被人看到。你看那儿,是一排仓库的后面,临水只有一道栅栏,很少有大人去的,我和小伙伴躲猫猫的时候,就在那里藏身过。我们从这儿到那里,中途绝不可再在水面上露头,你可要忍住了。”
小光抹了把脸上的河水,两只小脚丫在水下划着圈圈踩水,认真地向庆忌解说着,她看庆忌憋得脸庞发红,知道他不太懂得水中憋气换气的方法,又简单地向他解释了一番,然后把手一招,说道:“来!”
说完一头扎进水中,庆忌随之隐没了身子,小光牵起他的手,奋力摆动双腿和一条手臂,使劲划了起来,庆忌定下神来,也尽力游动,随着她潜行。
行了片刻,庆忌悄悄张开眼睛,河水澄澈,小光姑娘娇小的身子就在身侧努力地游动着,她的长发飘散,像水草似的在水中摇曳。不时的,她还扭头看看自己状况,瞧见他张开了眼睛,小姑娘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容,嘴角冒着细微的气炮,她抬起手来向前指了指,示意距离已经不太远了,然后扭过头继续向前游动。
渐渐的,庆忌的气儿不够用了,胸口憋闷的感觉一上来,便像是要爆炸了似的,使他好想不顾一切浮上水面吸一口气。可是此刻距码头已经近了,一旦露头,难免被人发现,他们潜在丈深的水底,若是有人着意地盯着水面瞧,都难免要影影绰绰的瞧出些身影,哪儿能够浮上去。
庆忌竭力忍耐着,胸口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他几乎想不顾一切的张口呼吸,哪怕吸进来的是一口致命的河水。
小光感觉到庆忌抓着她的大手力气越来越大,已经握得她的手掌发痛,她惊讶地扭头望来,只见庆忌圆睁二目,身体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弱,几乎已无力游动了。
小光焦急地做了几个手势,庆忌已没有精力分析它的含意,他急促地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胸口,忽然张嘴吐尽了口中余气,一串气泡咕噜噜冒起,这口气儿吐尽,他就要不由自主地吸上一口河水,如果不是浮上水面换气,就要溺死于水中了。
小光见状大急,她不急细想,双足一蹬,纵身过来,忽然揽住了庆忌的脖子,将她小巧的嘴巴堵住了庆忌的嘴。因为怕他溺水,还用一只手捏住了他的鼻子。
一口气渡入庆忌口中,庆忌惊愕地瞪大眼睛,两双眼睛离得好近,看着庆忌头晕目眩,眼前除了那一双澄澈如水的眸子,什么都看不到。
忽然,那张脸蛋离开了,小光向他急急地打个手势,牵起他的手,扭头向前,竭力摆荡着腰臀双腿向前游动,庆忌原还以为她会羞不可抑,但是看到她纯真无邪的眼神不禁暗暗惭愧,连忙配合跟上。
庆忌的肺活量原本不低,有小光帮他渡了口气,勉强撑到了那仓库后面。“哗”地一声,两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大王,从这儿上去,就能绕到码头外面,可你怎么……”
“放心吧,剩下的,就是我的事了,你怎么办?”
“我还从水上走呀,华伯伯家的后窗就在河道水面上,我从后窗翻进去,不会有人发现。”
“嗯!小光,等我回到吴国,一定会派人来接你全家过去,我会好好报答你一家人对我的恩德。”
“恐怕……”小光垂下眼帘:“我家回头也要搬走,大王……大叔,你……会不会忘记我们呀?”
“不会,永远不会。”
小光一笑,轻轻推了他一把:“不说了,你快走吧,我也走了,大叔啊,记得我的名字,我叫……施夷光。”
小光说完,倒身一纵,像一条小鱼儿似的倒身跃入水中,再出现时,已在五六丈开外,探出水面向他招了招手,然后再度潜入水中。
“施……夷光……”庆忌一双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当小光第二次从水面上冒出头来时,他突然醒过神儿来,他在心里狂叫:“夷光啊,如果我死了,你千万不要搬家去一个叫苎萝村的地方,将来如果有个叫范蠡的人去民间选美,你千万不要跟他走,千万不要答应去吴国……千万……”
可惜,千言万语,此时却无法说出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光再次出现在水面上,向他遥遥招一招手,便再度潜入水中不见了。
“施夷光……”,
庆忌又发了阵呆,这才醒悟到此时自身情况危急,施夷光被送到吴国,应该还是七八年之后的事,至于勾践“飞鸟尽,良弓藏”,灭吴之后将西施沉江而死的事还在二十多年之后。只要自己不死,这些事就不会再发生,只得收声上岸,趁着码头上的人全都拥往河岸去看越军追杀一叶竹筏,码头内几无行人的机会悄悄遁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