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很有可能焚烧出暴力趋向。
她正用饶幸安慰自己,不想就听状元郎又是一声冷喝:“赵兰心你还不赶快给我滚出来!”
完了,赵大爷已经被气得口出恶言,这还是前所未有的稀罕事。
这回二妹妹倒是不敢再耽延,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好一张梨花带雨可怜兮兮的小脸,不知究竟的还以为她受了莫大的委屈。
“奴婢都退下!”兰庭看也不看兰心,只顾发号施令。
就连春归都险些没有下意识的飞速退避,更别提那些花容失色的婢女,喘口气的时间就退得一个不剩……春归暗暗哀叹一声,这下好了,屋子里就剩三人,她无论站得多么的犄角旮旯,存在感都不可能被二妹妹忽视。
“跪下!”兰庭冷喝一声。
春归愁眉苦脸的站在一边儿,心想赵大爷这场怒火怕是极难平息了,可兰心妹妹哪里像是甘心屈膝的脾气?要是顶撞起来,保不住赵大爷真会动手……
这念头还未尘埃落定,春归便惊奇的看见兰心妹妹的神色虽说挣扎,居然还肯听话服软,当真膝跪在了地上。
“你还记得三年前,你犯下那桩过错,我是怎么教训的你?”兰庭的神色仍然不见一丝缓和,严肃得就像个正在审讯犯人的官老爷。
“大哥哥教训我奴婢仆妇也是人命,可训斥责罚,但不能伤及他人的性命。”
“那你今日为何明知故犯?”
“我没想要她性命,三年前也没想要那奴婢的性命!”兰心人虽跪在地上,但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春归却听得悚然心惊,“没想”的意思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这样说三年前的那件事,你也认为你并不应承担过错?”兰庭已经努力摁捺恼火,但这显然十分艰难,他看着虽说膝跪着却仍然倔强的女孩儿,自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无可奈何。
如果换作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可以选择不闻不问或者送官法办,但偏偏是赵兰心,他唯一的妹妹,他想起那时母亲正受分娩之痛,已经哀声惨叫了两、三个时辰,在那之前他从来不知道生儿育女原来是这样一件艰险的事,他清楚的记得那天下着大雨,远远的似乎还伴着电闪雷鸣,天地之间苍茫一片,他守在产房外面坐在台阶上,看着这片天地心里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那时他那样害怕失去母亲,失去那个一贯对他严厉冷漠,但确确是怀胎十月,才让他获得生命的血缘至亲,可他除了坐在那里发呆,看着仆婢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看着祖母虔诚的合什祈祷,就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做了。
他现在已经不记得当年到底等了多久,才听见隐约的婴儿啼哭声,第一眼见到襁褓之中的小孩儿,闭着眼握着拳头,只有两条稀稀疏疏的眉毛,他想这就是他的妹妹么?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母亲的模样,也更看不出哪里长得像父亲,但他伸过手去,小丫头肉呼呼的拳头便准确的一张一握,抓紧了他还有些发冷的手指。
那一刻心里是柔软的,兰庭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感觉,恍然大悟他是当真有了妹妹。
再后来就是母亲过世,兰心当年还小,并不懂得天人永隔的悲痛,但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趴在他的膝头睁着黑漆漆的眼睛,温暖的身体就这么依靠着他,也像是让他依靠着。
如果可能,他是想把这个小姑娘奉若珍宝明珠一般呵护疼爱,不舍得她受到半点委屈,不舍得她遭受一个字的训责,他也愿意终此一生始终作为二妹妹的坚实依靠,为她遮风挡雨,让她无忧无虑的生活着。
而不是像这样,一边敬畏着他一边害怕他再也不愿理会,根本没意识到赵兰庭是赵兰心永远不会失去的人。
可有些事情,兰庭无论如何也不能漠视不能纵容,就算犯触者是他的嫡亲妹妹,是他其实一直疼爱着从来没有疏远过的人。
爱之深责之切,是这样的感受么?
兰庭短暂的闭了一下眼睛,飞快掩示着自己此时复杂的情绪。
“每个人只有一条性命,人死了便永远不能复生,兰心,你一出生便享尊荣富贵,这是你的幸运,但你想过没有万一你和她们一样,从出生时起便注定为奴为婢,如果你也遭到主家的刻薄对待,遭遇殴打重罚,你还能不能说出‘我没想过要她性命’的话?你当真,就没有一丝悔过惭愧么?还是你虽然也有自责,但始终克制不了自己的脾气,你觉得她们都是低贱的人,生死本该由人予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