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鷃园里突然来了一位赵大爷之外的男子,虽然说这男子只有春归才能见到,但她多多少少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不大愿意和这魂灵在小后院里交谈——毕竟此处正对着她和兰庭的卧房,卧房里自然不少私人物品,不是贴身心腹婢女寻常都不让进入的,更何况一个陌生的外男。
所以春归便拿着书,一径往怫园里走,让梅妒和菊羞自己去逛玩,这才誊出空来和疑似前恭顺侯的魂灵密谈。
但没想到的是春归反而先遭到了魂灵的质问:“你是谁,为何你能看见我?”
春归瞅着两个丫鬟站在听不见交谈的地方,从树上折了枝条编提篮玩儿,她悠悠闲闲地翻过一页书,却用眼睛细细打量着面前的魂灵。
看上去比韦大娘子保养得还要年轻些,果然不像是忧国忧民的“栋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又游手好闲的膏梁纨绔,不过眉宇间透出几分严厉威势,让他看上去还算一本正经。
“还是称谓你恭顺侯似乎更加方便?”春归不答反问。
“随你怎么称呼吧,我是冯莨琦。”魂灵表示称谓什么的一点不重要,但表明身份是必要的,这样才能让接下来的对话显得更顺畅些。
“我是谁相信侯爷已经清楚,需要申明的无非我是凡人,并非什么妖魔鬼怪,至于我为何能够看见魂灵,这个解释起来可又是一番有如江河湖海的废话,相信侯爷其实也没有耐性当真细听。”
“那好,我只想问你想干什么。”
“侯爷枉死,心存妄执不能往渡溟沧,过不了多久便会魂飞魄散,我同情侯爷的遭遇,所以想知道你有何妄执,若能替你消除,也是功德一桩。”
冯莨琦听说“妄执”“溟沧”四字又是显然的一怔,黑而直的眉头不由紧紧蹙拢:“你说你是凡人?”
“是,不过玉阳真君看得起我,和我有些交易。”
这话刚一说出,春归脑子里就响起一个声音:“交易?你这丫头还真敢讲!”
春归压根不想搭理玉阳真君,只冲仍在发怔的恭顺侯说道:“怨恨,抑或不舍?”
隔了良久,才见冯莨琦道:“是懊悔。”
魂灵没有继续往下说,春归也一页页的翻看着书卷,倒像是当真是在这里阅读一般,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待恭顺侯的酙酌抑或酝酿。
当书页翻过了第七页,春归才听见说话的声音——
“我的妄执,是针对我的妻子。
我从来没有爱慕过她,从来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姻缘,掀开盖头时才是第一次见面,我连她的眉眼都没看清楚,我对婚姻并不抱持希望,因我一直知道能让我心动的并不是女子。”
春归翻书的动作一滞,忍不住表达自己的惊奇:“让你钟情的人是男子?”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这等故事,对于“博览群书”的春归而言并非一无所知,但她不得不承认除了文字记载以外,这还是首次见识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刚死不久死生生的魂灵坦言不公世上当真存在这种癖好,也算是让她明白,原来这种感情并不是凭空杜撰的了。
惊奇还是要惊奇一下的。
“前世,前前世,前前前世,我钟情的人一直都是男子。”
春归瞠目结舌:“侯爷真是……坚定不移啊!”
“我前世是个女人。”
春归:……
愣了半晌才发觉自己的逻辑并没有问题:“那也坚定不移。”
这下反而倒把恭顺侯给逗笑了:“难怪市坊传言,赵迳勿和新婚妻子门第虽不般配却难得的情投意合,我也知道几分赵迳勿的性情,觉得无非以讹传讹而已,今日见到顾娘子你,才知传言不假,娘子的言谈大有谐趣,不比得那些庸脂俗粉。”
“多谢侯爷赏识,不过还请说明妄执为上。”春归呵呵笑了两声,觉得自己理所当然不是庸脂俗粉,脑子生来就比普通人更加清奇。
“所以我自婚后,就更没有心思再纳姬妾,我的妻子……没想到她一直认为我是对她全心全意。
我娶她为妻,和她生儿育女,无非是因为世俗的责任,说到底我的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年轻时我也做过不少风流荒唐的事,但因为都是和男子……她也从来不信那些流言蜚语,她是世族出身的女子,从来就恪守内训,贤惠持家相夫教子,从来没有督促我去争权夺利,为她争取更多的荣耀。
她是一个好妻子,对我尽心尽力,但我其实并没有为她着想。
我明明知道高稷有太子妃、太孙撑腰,我应当避忌退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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