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在调查中发现检译所的破译对象似乎不止是日本人,他们对地下党也很感兴趣。
您应该知道,按照政府和英国人的谈判,港城电报局有义务向我们提供某些电文的底报。
尤其是涉及到地下党的,原因是地下党经常利用港城做中转,进行人员、物资上的转运。
巧合的是,自密码检译所成立起,每个月都有一个神秘人携带一个箱子从港城来到金陵。
而此人最后的落脚点,就是中央党部附近的旅馆,距离检译所的宿舍区只有区区几条街。”
港城的电文。
地下党。
对日工作毫无进展。
持续的拨款。
左重闻言眯起了眼睛,心中隐隐一动,立刻明白了光头为什么会如此的重视密码检译所。
原来所谓的破译日本电报,不过是一个烟幕弹,这帮人真正想要破译的是地下党密电码。
这下不管日谍在不在此地,他都必须借机深入调查,看一看对方的破译水平到了哪一步。
意识到这一点,左重话锋一转略过这个话题,问起了针对检译所及其宿舍区的电侦结果。
“有没有发现异常信号?”
“暂时没有。”
古琦无奈的解释道:“那边的管理很严格,人员集中居住,会定期对成员的宿舍进行搜查。
别说电台,就是电话也是全天候监听,副处长,他们这是全搬了咱们特务处的保密手段。
笠山公司侦收了几天,老魏亲自上阵,确定七号院开机后不曾对外发报,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吗?
恐怕是假象吧。
如果密码检译所真有日谍,要么在蛰伏,要么另有电台,不会傻到现在用工作电台发报。
让笠山公司电侦,只是将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排除,确保万无一失,证明不了任何事情。
左重将这些话藏在了心里,示意古琦继续汇报沈东新、铜锁以及宋明浩两人的侦查结果。
东边不亮西边亮嘛,
换个角度或许有惊喜。
古琦点点头:“东新这些天协同各区站彻底审查了人员背景,大大小小的问题查出了不少。
有的人学历造假,有的人在某一段时间行踪不明,有的人无意中向外界透露过涉密信息。
但是经过调查,全都排除了日谍的可能,具体情况我会以文字报告的形式尽快提交给您。
铜锁那边跟踪很顺利,破译组长李肆白天在电政司,晚上在七号院和宿舍区,很少外出。
对方期间打了三个电话,都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通话对象也调查过,身份和底细很干净。
最后,老宋和老吴通过可靠的关系,接触了抗日救国总会的几个理事,询问了陈实的事。”
“结果怎么样?”
“没问题。”
面对左重的提问,古琦说出了详情:“这几个人都记得陈实,照片也辨认过,确定是真人。
他们之所以对他的印象深,是因为陈实精通日语,在慰问和抗议时多次与日方代表交涉。
据说口音之标准,措辞之准确让日本人都误会了,还以为是本国人加入了抗日救国总会。
一二八结束后,陈实婉拒了总会的邀请,辞去日本电台译制部门的职务,前往金陵谋职。
他给出的理由是原以为中日同属东亚国家,可以和平相处,共同抵抗欧美的剥削和压迫。
直到沪上炮声响起,当即明白这只是痴心妄想,不愿再拿日本人的薪水,想要以身报国。”
“说的比唱的好听。”
左重打断古琦的报告,表情冷峻的说道:“他在日本留学这么长的时间,一二九时才知道?
任何一个人去过日本,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来鬼子的打得什么主意,我看多是托辞。
算了,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回到金陵之后,安排我跟李肆见一面,案子不能再拖。”
“好的,副处长。”
古琦微微颔首,放松之余又笑着随意说了一句:“铜锁和沈东新还一起反应了一个新情况。
有个叫李述的是副所长王维庆的堂弟,同时也是李肆的表弟,刚刚进入密码检译所任职。
此人是青华大学学生,在察哈尔参加反日游行得罪了当地警署,迫于无奈来到金陵投亲。”
“不用管这些,学生嘛,哪个不是一腔热血,我当年不也如此,只要不是地下党分子就好。”
左重摆了摆手,忽而痛心疾首道:“很多人都说党国机关是近亲繁殖,今天我是见识到了。
看一看吧,表哥和表弟,堂哥和堂弟,全都是亲戚,就差把他们家的狗拉来当监听员了。
领袖对此深恶痛绝,可某些人依然我行我素,老古啊,你我要同这种不正常现象作斗争。
回头约一下温郁庆,他这个宋部长的堂弟也是获利者之一,必须给我们特务处一个交待。”
说到交待二字时,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竟不由自主的快速摩擦起来。
无它,
唯手熟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