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通过他的那张脸看到了别的人。宇文炎玉色薄唇一掀,似乎就要吐出那个名字,下一刻元昭南却突然转头,皱了皱眉,然后微笑着问:“摄政王在看什么?”
“没什么。”宇文炎顿时收回了目光,脸上仍然在笑,只是那眼神冷酷中带着凛冽的恨意和杀戮。“陛下觉得这歌舞可还满意?”
元昭南其实一直都没有看下方歌舞,但他还是回答:“很好,摄政王有心了。”
更有心的还在后头呢。
宇文炎暗红色袖袍撑在扶手上无声扬了扬,旁边一名下人立刻退了出去。
不久,乐声乍停,舞姬消失,明亮的大殿突然烛光尽灭,一切暗淡,漆黑不见五指。群臣立刻慌乱起来,一边仓皇地惊呼一边赶紧让下人护在自己身前,生怕此时有刺客暴起刺杀自己。
不过下一瞬,他们知道自己实在是多虑了,一片混沌黑暗中,忽有星星点点的莹光从殿中缓缓飘起来,那光芒鹅黄柔和,美轮美奂,是千万只汇聚在一起的萤火虫。紧接着箫声和埙声缠绵而起,清越缭缭,一道雪白的锦缎忽然如泼墨般渲染开来,惊鸿作舞,紧接着是琳琅翡翠轻轻撞击的声音,那来源于女子鬓边垂落的流苏,泛着冷光的黑色长发委地。
她的五官开始渐渐由朦胧转为清晰,十万里江山盛景铺就而成的黛眉,不带情绪却潋滟如湖水,雾气弥漫一望就沉迷的眼睛,比月光更剔透泛着寒光的肌肤以及毫无温度而又艳得惊世的双唇。
极致的美景造就极致的光,极致的光后是更浓重的黑暗,她的容色又朦胧起来,映在忽明忽暗的萤火里,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白匹练突然飞扬四散,让人看到她眉间那一朵灼灼盛开的梅花妆,顿时绝代风华。那一刹那长天冷月淡云流水掩不住她鲜明显艳,如一卷寥寥几笔单调勾勒的线条,忽然间就色彩绚烂,成就鲜活的世界生动起来。
萧折靡旋转时,裙裾堆纱浮动间空灵飘渺起来,她与之前的舞姬不同,并不是舞得忘情,誓要展现最美的姿态,反而举手投足间带着冷然的懒散。偏偏她越懒散,风致越妙。眼神一圈一圈掠过四周眼神惊艳迷醉的大臣时,她忽然想到了蕉宁夫人。
师姐,当初你在大鹏楼朝阳的寿辰上起舞的时候,看到我们惊艳的目光,是不是也像我现在这样觉得可笑和悲凉?是不是也像我恨着你们一样地恨着羞花先生和圣上?是不是也像我一样觉得耻辱觉得不甘心?但是,我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我们选择的路也不一样。
你要固守城池放弃一切执着于那份感情,将希望寄托在太子身上,而我却选择宁可不要他的感情也要自己爬上那青云宫阙,与他并肩而立,且只有我。我要这天,再挡不住我的眼,我要这世,再没人敢伤害我,我要我的亲友,都肆意而活。
我要他即便心中全是你,却也不得不痛苦地,和我在一起。
这才是,最狠的报复。
台阶上元昭南眼神亮了起来,望着她,望定她,然后转头斩钉截铁地说:“朕要她!”
“……当然,她必将是陛下的人。”宇文炎回过神挑了挑眉,邪气凛然地笑着,嗓音依旧沙哑带着暧昧的风情:“不过臣今日下午听说她是楚国的人,似乎连越国话都还听不懂,不如先将她送到臣府上,等稍加教导后再送到陛下宫里如何?”
这就是在欲擒故纵撇清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小皇帝元昭南眼底果然喜色更浓,不过他很快就掩饰过去,皱眉不悦地低声问道:“摄政王大约忘了,朕的母妃也是楚国人。越国所有朝政大事都交由你做主了,就连朕的寝宫里也多半都是你的人。朕现在不过就是要一个美人,你该不会连这么点小要求不肯满足朕吧?”
宇文炎低低地笑起来,妖孽般的风姿令人炫目,眼神瞟了一眼恍如仙宫神女的萧折靡,又姿态慵懒地往后一靠,饶有深意地回答:“那就……如您所愿。”
元昭南终于心满意足,转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台下的白衣女子,仿佛极为珍视。
而宇文炎看到元昭南的眼神后,心底却冷笑连连,原本呢,他是不介意这位皇帝陛下在临死前享受一把似水温柔乡的,毕竟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更何况这是一位惊艳岁月的稀世奇花。他向来不肯吃亏,美人要与他合作,当然不能什么都不付出对吧。
可是呢,就在昨晚,他收到了一封来自楚国东宫的密函。他万万没想到这位美人逃了重仪太子的婚,而太子也明明知道她在这里,却不发怒,还顺着她的意思十月再派人来接她,并且还拿六年前就定下的那个交易来威胁他不准动她。
要知道那个交易里,他给出的条件,可是重仪太子逼宫造反时他派兵相助啊……
不过即便这样,他也只能答应,谁让他那名属下已经对他不忠了呢,他想得到那样东西现在只能靠重仪太子登基了。
所以皇帝陛下,这美人您再视若珍宝,也是注定今生不能碰了,毕竟那位重仪太子要是真动了怒,本王都不一定能拦得住,更何况您这区区一具傀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