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从厨房跑过来,把坐在地上大哭的周梅花抱上炕,看见被她尿得湿透了的被褥叹气。这孩子跟着她住马架子,受了凉,从小就憋不住尿,昨儿个晚上她哭了半宿,就忘了半夜起来给她把尿……
“老三媳妇,这老半天了这锅咋还没烧开呢?”王凤英在外面扯着嗓子叫唤,“你这干活这么磨蹭可不中啊,也怪不得老三看不上你,他以前那个媳妇可比你利索多了,干啥都是一把好手!哪像你,干啥啥不行,还得替你白养活个拖油瓶,这搁谁都得惦记着以前那个呀!”
王凤英嘴上是在夸李秀华,可实际上只能让薛水芹更厌恶周阳兄妹几个。
“一肚子坏水儿,咋不天天把她拉去批斗!”周晨低声嘀咕了一句。
薛水芹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北炕的两个孩子。最后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去做饭了。
吃完早饭,男人们都去生产队干活了,刚开春,活儿不多,大部分女人都不用上工。周晨也没去干活。今年生产队开始上工的第一天,周阳就对周老头说了。周晨今年不下地了。要去上学。
“那么大个小子了,还上啥学?”周老头也怕管这几个小兔崽子的事儿,可还是忍不住对周晨上学的事说几句风凉话。“跟没他腰高的孩子一块儿上一年级?也不臊得慌!”
“我就跟你说一声。”周阳转身就走了,他非常后悔,就不应该告诉他们,弟弟上学的事儿他们谁都没资格说嘴。特别是周老头,这是当年周红英欠他和母亲的。要不是周老头最后发话,母亲也不会遭那么多罪。
明天三月一号,学校开学的日子。周晨早好几天就把母亲缝的那个蓝书包找出来,洗得干干净净。学习用品也收拾得整整齐齐,就等着开学了。
今天周晚晚帮周晨做开学考试的最后准备,先听写。再把记得不太牢的一些生字挑出来,重点复习一下。数学根本不用操心。周晨看着赵大壮四年级课本上的题都会做。
薛水芹和周梅花坐在南炕,一边拆周春亮的旧衣服准备做鞋,一边忍不住看北炕的兄妹俩。
周晨一早就跟她们明确地说明了,“以后北炕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们都离远点,别往这边靠。平时也是各过各的日子,谁都别打扰谁。北炕的东西你也管不着,更别惦记。这样没事儿最好,万一你们不听劝,非要找事儿,到时候就别怪我下狠手了。”
薛水芹总结昨晚受挫的经验,觉得现在还是不要轻易出手比较好。以后日子长着呢,等她在周家站稳脚跟,看明白咋回事儿了,再收拾这几个小兔崽子!
周晨的功课复习完已经是中午了,去生产队干活的人也都回来吃饭了。自从灾年过去以后,生产队发了粮食,大家也陆续恢复了一天吃三顿饭的习惯。特别是上地干活的时候,体力消耗大,三顿饭更是得按时吃。
队里都是活计不忙的时候让社员中午回家吃,抢农时的时候就各家把饭菜送到生产队,生产队再派人送去地里。那些家里没人做饭的人家,就吃队里准备的饭,到秋分粮食时再从里面扣。
现在农活不忙,周阳都是回家吃饭。兄妹三人围着火盆就着大碴粥吃烤馒头片加香肠,馒头的焦香和香肠的肉香飘了一屋子。
周梅花的棉衣还没干,只能呆在炕上,薛水芹今天还是陪着她在南炕吃饭。虽然碗里的大碴粥比她平时在家吃的还要稠一些,可是周梅花还是觉得难以下咽。
“三乐,梅花以后也是你妹子,她也没比五丫大多少,还是个孩子,你们就让着她点。以后咱们都上地干活,他俩搁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薛水芹看着周梅花噼里啪啦掉到饭碗里的眼泪,忍不住出言威胁周阳,周梅花比周晚晚大了三岁,以后就他俩在家,现在他们把周梅花得罪狠了,以后家里没大人,周晚晚就等着挨揍吧。
“用不着她照应我妹妹,我们也照应不着她,她算我们哪门子妹子?让她别往我家囡囡身边凑,到时候不用我出手,雪花就能把她撕巴烂了!”周晨可是一点都不怕薛水芹的威胁,他都想好了,以后妹妹在家要是不安全,他就带着去上学。
屯子里也有带着弟弟妹妹上学的孩子,只要不打扰上课,老师都不管。妹妹那么乖巧懂事,带着她上课准能行。
薛水芹恨死周晨了!这孩子心黑嘴毒,这么小就这么不好斗,以后长大了那还了得?!
薛水芹一边哄周梅花吃饭,一边在心里嘀咕,等你落到我手里的!我就让你长不大!
也许是薛水芹的想法太恶毒了,老天马上就给了她一个现世报。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没机会再操心怎么让周晨长不大了,因为她得担心着她还能不能活得长,周梅花还能不能长大。
薛水芹消停了,兄妹三人也终于能好好吃饭。
忽然大门外响起一阵汽车声,一听见发动机的声音,周晨就笑了,“是不是沈国栋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