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些人给了他们兄妹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真挚的感情,让他们的心一直都在感动中温暖柔软,也一直都在感恩中充满力量地前行。
不知不觉间,周晚晚开始虔诚而笃定地信仰善良,这是人世间最朴素也最有力量的东西。它能在传递中不断增长。它能让人变得勇敢坚强,更能让一个人荒芜黑暗的内心变得丰沛温暖。
周晚晚笃信的善良并不是对谁来说都适用的,至少她知道。对周家人来说,跟他们讲善良,那就是自我毁灭。
眼前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那里。周春喜夫妇已经快被他们自己所谓的善良把周兰给害死了。
周老太太一行人都被判刑以后,周春喜夫妇就开始养他们留下的这群孩子。
周红英、周玲、周梅花、周铁柱、钱燕、钱磊。这些孩子他们一个也抛不下,都成了背在身上的责任。
钱燕死咬着牙要上学。钱铁也跪在周春喜面前哭,最后他们还得供这两个钱家的孩子上学。
等周平终于请下半天假,带着程玉林回家的时候,她只看了一眼前的父母和妹妹。就气得摔门而去。
她来之前已经把家里的情况打听清楚了,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他们的样子给刺激得心里冒火。
周春喜和李贵芝形容干枯憔悴。眼神空洞疲惫,衣衫褴褛。身形消瘦,这些她都能想到。
她想不到的是,周兰会被他们养成这个样子。
周兰因为严重的营养不良和长期受到打骂虐待,瘦小孱弱,严重的八字腿,鸡胸,小小年纪,竟然得了夜盲症,这是常年吃不到油水的大人才会得的病。
周兰不只是身体几乎半残,心智也受到了影响。
她看见陌生人就蜷缩到屋角,尽量把自己藏起来,跟她说话,她要么是紧闭着嘴一言不发,要么是在嘴里吞吞吐吐几乎说不出一句整话。
周平被程玉林拉了回来,劝了半天,才肯回去面对呆滞着一张脸看着他们的周春喜和李贵芝。
“我要把周兰带走。”这是周平离家七年以后,对父母说的第一句话。
此时此刻,她后悔得痛彻心肺,她应该在七年前就说这句话,做这件事的。
周平回来之前,就打算好了,对周家人留下的这个烂摊子,她必须帮父母收拾干净。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可那怎么都是她的父母,周平做不到完全放弃不管。
周玲赶回家里去,有周军这个二十多岁的哥哥不靠,别人有什么理由管你吃饭穿衣?
再说,她已经是十五岁的大姑娘了,去生产队干活也能养活自己,凭什么心安理得地吃白饭?
周梅花和周铁柱都回自己家里去,连老周家的孩子都不是,凭什么让周家人养活?
别说他们还小,走投无路。周梅花已经十三岁了,当年她十岁就进生产队干活了,你十三岁了更能去了。就是挣三等工分,也够你俩一年吃饭了。
钱铁和钱燕,当然是回你们老钱家去。有父亲有亲哥哥的人,不去靠他们,别人凭什么供你们念书吃饭?
至于周红英,那就更不用说了,都二十一岁的大姑娘了,谁还能管你一辈子?!
周平雷厉风行,该送走的送走,该推出去的推出去,一会儿的功夫就让周春喜夫妇的眼前干干净净。
然后周平又带着周春喜夫妇去了老队长那里,跟他打好招呼,以后队里分了钱粮都由她给父母保管,然后再按月给他们。决不让任何人有机可乘。
做完这些,他们又带着周兰来到周阳家里。
李秀华的事,周平这些年一直念念不忘,她还欠周阳几个孩子一个郑重的道歉。
周阳几个冷静地听着周平道歉,避过她深深鞠的那一躬。
对母亲的事,他们永不原谅。
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无论有什么理由和借口,无论多么痛悔,他们都不会说出那句原谅。
周平在这件事里只是懦弱地没敢当时就揭发那些人,所以他们不恨她,却也不打算与她有什么深入的交往。
他们失去的是母亲。
不用说任何别的话,只这一个理由,他们觉得就已足够。
但他们还是对周兰心软了。在周家这些人里,也许只有周兰是最无辜的了。
她的遭遇,触动了兄妹几个各自的心事。
周阳和周晨简直是后怕,如果当年他们不那么努力地离开周家,是不是妹妹也有可能变成她这个样子?
周晚晚却想到了自己的前世。如果没有两个哥哥的倾力爱护,她前世可能还不如周兰,连活下去的可能都没有。
所以,在周平要带周兰离开时,周晨给她收拾了一大包衣服,“是囡囡小时候穿的,都挺新的,六丫现在穿正好。等过几天六丫要走的时候,我们再做两套新的给她。”
周平打算现在就把周兰带到水利工地去,过几天她再请假,把周兰送到一个定点接收工地牺牲人员遗孤的福利院,让周兰暂时在那里休养,她放假了再去把她接回家。
周晚晚则给周兰拿了一大盒巧克力糖,“每天吃一颗,你的病就好了。”
如果前世有人帮他们兄妹一把,他们是不是不会结局那样凄惨?周晚晚刚重生的时候经常会纠结这个问题。
现在,她想帮一帮周兰。
她帮周兰调理好身体,以后周兰跟周平一起生活,永远远离周家,人生一定会变得不同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