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稳婆

    天色开始微亮，街上逐渐有了动静。

    何琼玉瞧着冯小河，莞尔一笑，“再会。”

    “再会。”冯小河将包袱背在身后，转身向街上走去。

    何琼玉就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嘴角苦涩。她原以为一死便可解忧，却没想到仍旧如此苦。愿你不必如我，可自由如飞鸟。

    “多谢。”一个声音忽而传来。

    何琼玉转过头，只见一白衫男子就立在她的身后。

    “辰王？”何琼玉先是一惊，很快便发现了异样，“您……”

    那人的身影淡薄，像是一道虚影，透着淡淡地光，仿佛下一刻就会如初雪消散。

    不同于何琼玉，那人的身影似乎已经很虚弱了，甚至无法聚成实体。

    “您怎么如此模样？”何琼玉眼中满是诧异。她差点以为辰王也和她一般，不再是这阳世人了。

    那人的双眸只是望着远处，眼里满是留恋。

    “我不是辰王。”

    “何小姐，多谢了。誉王三日后会护送先帝去陵寝，到时会经过何府。”说完这句话，他就消失了。

    何琼玉听完，便陷入了沉默，兀自瞧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不知在想什么。

    冯小河同何琼玉分开后，便小心翼翼地朝着城门走去。街上仍挂着白布，可已有人换上了黑衣或是素衣，冯小河混在人群中，不算显眼。他径直向前走，脚下步子急促，眼里只望着前方，西门隐隐已显出轮廓。

    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除了少了几分生气外，大体还算安稳。所有人都慢慢从沉痛之中往出走，逐渐恢复自己的生活。

    在这座华美的城中，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一隅。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日子还要照旧过，日头和月亮还会照旧轮换着升起。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瞧着离那城门已经近了许多，他已看到了城门守卫的盔甲，闪着寒光的枪尖。忽而有一人撞了他一下，冯小河走的本来便有些急，被猛地一撞，脚下不稳，便扑着摔在了地上。他下意识地一抬头，眼睛的余光扫过淡橘色的天空，忽然停了下来。

    他坐在街边，周围的人来来往往，而他只是抬着头，瞧着天空。

    日头已经渐渐地升了起来，金光映了大半片天空，所有的星辰都被遮掩了光芒，消失了。可还有一颗，就挂在东方。亮的像是宝石，敢与金日争辉，即使天光已大亮，仍遮不住它的光芒，熠熠生辉。冯小河静默地望着那颗明星，他从未在白日见过星辰，这是第一次。而这颗星辰，就是那对双星之一，阳辰。

    它的光芒彻底掩盖了身旁的那颗星，兀自一个闪着光芒。

    为什么它会如此明亮？这种异象，他这十八年来第一次瞧见。那光芒带着一丝锐利，瞧得久了，甚至有些刺目。

    冯小河轻轻闭住了眼睛，再睁开时，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他的面前。冯小河顺着朝上看去，只见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他的面部平直，曲线毫不突出，下颌也几乎没有弧度，像是一条横线，连接着耳部。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冯小河，瞧着更加板平。

    “王爷有请。”

    冯小河沉默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将包袱背好，便示意那人带路。

    他知道他逃不掉，他只是想试试。试试那人会不会就此兑现承诺，放了他。

    如同昨夜一般，他又骗了自己。

    冯小河又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城门楼，苦笑一下，便跟在那人的身后慢慢朝前走。一架马车停在不远处，藏青色的帐子。那人一撩帘，请他进去。

    冯小河顺从地上了车，刚坐稳，车便动了。冯小河想揭开一旁的帘子，却发现帘子被钉住了，无法望见外面的情形。

    既然人家不想让他看，他便不瞧了。

    约莫两柱香的功夫，马车才徐徐停下。冯小河便听到门外那人低平的声音：“请下车。”

    他揭开帘子一瞧，那人竟将马车赶出了城，来了郊外。冯小河有些惊讶，三两步便跳下了马车，左右观瞧着周围。四周是一片林子，此时虽是冬季，可仍有枯叶挂在树梢上，正前方是一座大宅子，用墙围着，赭色的大门，上面悬着两盏白绸灯笼。此时正是国丧，家家门前必然点着白灯笼。

    冯小河这时才有些担心，他不知道辰王为什么将他带到这里，这座宅院瞧着比城里的外宅瞧着还要大些，可是从外瞧着却十分朴素，看不出来是个王爷的外宅。

    “公子请。”那人低声道。他的声音同他的长相一般，扁平无奇，听着有些阴冷。

    进了大门，里面的庭院也极为普通，摆设罗列也算不得富丽，瞧着甚至有些冷清，没有一点儿人气。院中还落着些许残枝枯叶，无人打扫。显然，这里无人居住。

    冯小河跟着那人慢慢朝前走，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包袱中的铜钱剑，他已在心中思考自己逃脱的可能有多大，可是却悲哀的发现，自己恐怕已是瓮中之鳖。仅是眼前之人，他就瞧出了不一般。

    穿过一间院子，那人停在了一扇木门前。他侧开身，看向冯小河，做了个请的动作。

    冯小河抿了下嘴，提步上前，手放在门框上，停滞了片刻，然后猛地推开。

    屋外的阳光随着冯小河的动作，倾泻在室内，阳光下的灰尘跳跃着，在他的面前飞扬。

    冯小河微眯起眼睛，瞧着屋里的情形，只见一名老妪正坐在里面，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来，枯皮般的脸上满是惊慌。

    冯小河呆愣地看着她，不知下一步该如何。

    那老妪也是瞧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呆立着做什么？”一个声音忽而在他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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