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步 一闪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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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懿净在家里住了八天，然后回来继续念书，期间陆湘琪约过她一次，陆湘琪还没有退役，依旧在打，也听说她奶奶闹的事情了，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只觉得惭愧。

    “我们去妈那里吃顿饭吧。”

    湘琪和陈如是之前打好了招呼，她没有说要带陆懿净去，陈如是说好，让湘琪晚点来，可以一起喝一杯。

    湘琪还带的酒，给陈如是专程带的。

    她们去的时候比较晚，已经快打烊了，店里都没有客人了，只剩下一个服务员马上也要离开了。

    “我妈呢？”

    服务员说陈如是在里面喝酒。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喝的有点多。”

    湘琪笑笑，今天是陈如是的生日，多喝点也能理解。

    “你下班吧，路上小心。”

    和懿净一前一后的就进门了，陈如是笑呵呵的拿着杯子在喝酒呢，看着进门的人先是一笑，等到看清陆湘琪身后的人，脸上的笑容呱嗒掉在地上了。

    “妈，我和懿净过来看看你，生日快乐。”

    陆懿净真的不知道今天是陈如是的生日。

    没记过，也没人告诉过她。

    陈如是站起来，喝的有点高了，原本是高兴，现在看见陆懿净，只觉得脑袋一炸一炸的疼，她来干什么啊？

    她就特别喜欢不见面，或者一年见一次就足够，不要多不要多。

    “嗯，我收到了，你们都回去吧。”

    陈如是出声撵人。

    湘琪是想缓和一下陈如是和陆懿净的关系，过去是自己心肠不好，夺了人家母亲，现在她的心态也平和了，上去拉着陈如是的手。

    “妈，是懿净记挂着你的生日，懿净一直都挂着你。”

    陈如是将自己的手从陆湘琪的手里强硬的抽了出来。

    “你们先走，你们赶紧走。”

    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炸锅了，为什么还不走？留下来做什么？走啊。

    懿净站着没动，她是陆湘琪带过来的，如果不吭一声就离开，这是打湘琪的脸。

    “妈……”

    湘琪的脸也是有点白，没料到母亲会这样的不给面子，来都来了，还撵吗？

    陈如是的手撑着头，她的指甲染的是薄荷蓝色，把那双手映衬得更加的白皙细腻，她就得上天的厚爱，可能不操心就不老，单从一双手上来看，比陆湘琪和陆懿净都时髦的多。

    “陆懿净你回去，今天我不想看见你。”

    懿净转身就想走，湘琪抓住她。

    “妈，你怎么了？你喝多了是不是？”

    陈如是撑着头撑着头，然后手中的杯子砸到懿净的脚前。

    “你不走，那好，我们就说清楚。”

    这些年她对懿净的怨恨，是她毁了自己一辈子，就因为她命不好。

    陆湘琪听着那些话都听不进去了，到底是什么怨什么恨，那出生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妈这到底是怎么了？中邪了吗？

    过去她以为只是因为自己，她比较得陈如是的喜欢，所以她不喜欢陆懿净，陈如是也就不喜欢陆懿净。

    “你说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因为你是扫把星啊，你出生害得我不能再生，你爸是你克死的……”

    “懿净，你先回去。”

    陆懿净挥开陆湘琪的手，对上陈如是的眼睛。

    “我没让你生我出来，我以为我的出生是证明了你们的相爱，可并不是的，你所有的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能觉得高兴点呢，觉得自己更加无辜一点呢？你都没有错，错的是我，错的是我爷爷奶奶，错的是我爸爸，可没有人想让他死，这里的每个人都比你更加的希望他能活下去，不是你的爱才是爱。”

    “小时候我就特别的不理解，我看着郑敏的妈妈我就想不出来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你憎恨我，你宁愿喜欢继女也不喜欢我，既然不喜欢我，你为什么给我希望？”

    一次又一次的，打着替她着想的旗号，她不稀罕。

    “别人的妈妈看着那个孩子能感受到幸福，我感受不到，我感受不到，看见你，我就会不停的想起来我的命运……”

    “没人愿意小时候就没了父亲，我不信我爸是我克死的，你怎么觉得都不要紧，抱着你的认为活着去吧。”

    懿净现在不需要湘琪去推，转身就离开了。

    一次又一次的，她试着去体谅，试着去缓解她们之间的关系，原来都是无用功。

    陆懿净伸手去摸自己的脸，脸上没有眼泪，心里难受也哭不出来，她对陈如是眼泪已经都哭光了，似乎她这样的反应都是在她计算当中的，也不算是太寒心，这些年桩桩件件的，她想让别人按照她的思路活，别人就必须这样去做，别人都需要按照她的意识去活，她受够了，真是受够了。

    湘琪抓着陈如是的手臂。

    “妈……”

    “你别叫我……”陈如是突然大声的对着陆湘琪吼。

    陆湘琪都傻眼了，从来都没对她吼过，这是第一次。

    陈如是喊着：“我没错，我没有任何的错……”

    陆懿净回到公寓的楼下，没有直接上去，想要喘口气，心脏有点发闷。

    其实小时候就应该彻底对陈如是断绝了所有念头的，都是她爷爷，她爷爷的心肠太好了，总是说小姑娘不能没有母亲，要念着母亲的一点好，会提醒着懿净，给你妈妈打一通电话，问候问候，她什么态度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做到了你的孝心就好。

    懿净扯着嘴唇嘲讽的笑笑，孝心？

    人家别是怕自己克她吧。

    不爱她，她生下来就直接掐死她不就好了？

    深呼吸着一口气，抬头去看天空，为这样的人觉得气闷就是自己犯傻。

    公寓的楼下有个转转椅，懿净坐在上面，自己先推了它们转动然后跳上去，扶着前面的扶手随风转着，看着天空的星星。

    席东烈是十一点多到的，原本该下个星期来的，没时间硬挤出来的，怕她自己不做饭。

    懿净呢，不是懒，而是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她学不会。

    他到了以后将行李都送了上去，一直等她，就是等不到，饭菜都凉了，打她的电话也打不通，关机了。

    自己等了好半天，决定下楼去等。

    天色晚了，虽然这边治安不错，但一个女孩子如果走路身后多个人都会害怕的，他还是想出去迎迎。

    西装裤白衬衫，这简直就成了席东烈的标配，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男人不像是女人，稍稍吹点风会觉得冷，身上活力壮，自带火炉自带加热。

    楼下路灯还挺亮的，不过亮的也就是规定的面积之内，席东烈慢慢的迈着步子，不清楚她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他也没着急。

    站在路当口等了半个小时，没见人影，自己摇摇头，来的时候也没提前和她打招呼。

    没结婚的时候他以为所谓的爱情，就是床上爱情，因为爱她，这事儿肯定就是免不了的，得到了那种欣然喜悦的心情也许就放下了，然后呢，得到了，也上床了，却不是他脑中所认为的那种爱情，他喜欢陆懿净的身体，很喜欢，但喜欢她的人更多。

    她在这里念书，平均差不多可能一个月也就睡上一次两次，遇上忙的时候，大概一次都没有，他也没有这样的精力，坐飞机赶过来然后和老婆在床上打滚，事实上他也觉得自己的体力该和陆懿净道歉，精疲力尽的赶过来，只想抱着她好好的睡上一觉，其他的都不想，睁开眼睛可能晚上他又要飞回去，这个需求就降到了最低。

    我是为了你而来。

    席东烈的腿影影绰绰的映在地上，影子被不断不断的拉长。

    他四周看着，不停的在走，然后找到了一个地方坐了一会儿，继续站起等待。

    懿净打着转转，自己给自己鼓鼓劲，拍拍巴掌，好了，该回去睡觉了。

    就是她拍巴掌的时候，席东烈听见了，他扭着头看了过去，陆懿净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正常回来的路线是不会经过那里，一条曲径小路，秋风起了又起，拍巴掌的声响很短暂，也许就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声音，席东烈却觉得那里有个人对着自己在招手，他就是想过去看看。

    他的第六感，他所谓的心灵感应就从来没有成真过，事实证明了他和陆懿净的默契是有，但还没有达到这种程度，他总是莫名的对自己的第六感有信心，可惜一次又一次的败下阵来。

    踩着那条路，慢慢的走了过去。

    懿净坐在上面，张开着双臂，随着转轮打转转，她喜欢一个人待着，喜欢遇上了不高兴的事儿就自己闷着，闷着闷着就有结果了，她看着天空的星子眨着眼睛。

    不是不难过，只是不能难过给别人看。

    她从来就没有感动过陈如是，所以她永远都舍得让她难过。

    席东烈走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她打着转转，她穿的不多，风一直拍在身上，她固执的看着天空，其实她生气或者犯犟的时候就会这样，眼睛不会看你，将自己放空。

    她转啊转的，小烈很怕她摔了，提心吊胆的差点就出声了，她却抹了抹自己的脸对着天空笑笑。

    他小心翼翼的出现在她的世界，不知道她为何感伤，却能感受到她的无奈。

    耳边呼啸的北风刮过，刮起地面上的落叶卷起然后飞扬最后落下。

    她的手扶着那个东西，指尖已经冻得有些发红，固执的看着，固执的不动。

    “嗨！美女，需要老公吗？”

    懿净听见声音她看了过来，看见他的脸，然后眼睛里的难受变成了花儿朵朵开，那个转轮依旧转着，她却急于从上面下来，投入到他的怀里。

    陆懿净觉得席东烈像是个神，能拯救自己的神。

    事实上她现在非常的不快乐，她需要抱怨，她需要吐槽，她需要一个人来爱自己，证明她也是好的，她也是有人爱的。

    “要。”

    她爽快的应答着，不等转轮停下来就要跳，小烈走到转轮前，伸手拉住，使它们停下来，他微笑着，站在地上对着她微笑，懿净扑进他的怀里，双腿夹着他的腰，双手捧着他的脸。

    “你真会来。”

    真的特别的会挑时间。

    外面起风了，越刮越烈，呼呼啸啸的风打在他的身上，小烈抱着她换了一个位置，让风不要冲到她的身上，有什么冲着自己来就好了，她捧着他的脸一路上不停的亲着。

    “你很会找时间。”

    真的太会找时间了，怎么办席东烈？

    你感觉到我难过了吗？

    狂风卷起，她却在他的怀里感受着平静而温暖。

    “嗯，想你了。”

    小烈看着她被风吹起来的发丝，无情的风扫过他的微笑的脸，懿净以前就觉得他生得好，现在觉得他生得是真好，路灯下的光揉碎了都挤进了席东烈的眼睛当中。

    很想很想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在想念，只要大脑休息下来就会主动想起来她。

    想起来有关于她的一切。

    抱着懿净向上，她已经有些滑了下去，将她固定好。

    “你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懿净的手夹着他的脸，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女人，她没觉得席东烈是她不能缺少的必备品，却要他付出。

    “我爱你，我爱你。”

    抱着她进了公寓的大门，大门倒映着他们两个的影子，她抱着他，满足的抱着。

    懿净看不见的角度，席东烈的双眼正微微的含笑，那双眸子漆黑明亮，那样的熠熠闪烁。

    他微笑的样子，他唇角向上的扯着，仿佛怀里抱着的就是最珍贵的。

    “不开心了？”

    他能感觉得出来。

    也许就是一种异能，他能轻易得感觉到她的开心和郁闷，陆懿净一直在笑，但她的眼睛里有哀伤。

    她的头在他的怀里摇了摇。

    都是些不太重要的人。

    “没有。”

    席东烈的手摸在她的头发上，他的单手撑着她身体的重量，懿净能想象得出现在小烈的表情，一定就是特别的温暖。

    “对于父母其实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力，尽了心，无愧于心就好，这个世界这样的大，怎么可能一点创伤都没有呢，但是陆陆你要记得，我在这里，我就在你的身后，你需要的时候你回头就会发现，其实自己还不是那样的悲惨是不是？”

    世界不管如何荒凉，我会站在你的身后，在你需要的时候为你提供怀抱。

    两颗心靠在一起，早晚都会起到互相取暖的功效。

    懿净靠着他的胸口，大厦里面的灯光足够的强，明亮如水，洒在脸上洒在他的身上头顶。

    “我很害怕生孩子，我怕生出来我学不会爱他，我觉得我自己也许不是个好妈妈……”

    今天见了陈如是，她这种想法更加的强烈，她知道她身上有些个性不像她爸，也不是自生的，她真的害怕有一天她也许会让爱她的人失望。

    她会是个好妈妈吗？

    大厦外的喧嚣都被停止在电梯外，电梯里的灯光也很刺眼，流光灿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席东烈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

    他经历过，所以才希望她以后没有遗憾，他也有厌恶过自己的父母，他们为自己带来了很多的负能量，曾经他多么的希望自己不是这家的人，但Emma过世以后，他怀念Emma想念她，会觉得遗憾，在Emma活着的时候没有多对她讲几声，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哪怕她没有回应，那这个人离开了，他不会觉得遗憾。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错是不能被原谅的，放过她放过自己。

    他希望陆懿净的这一辈子没有遗憾，没有回头的时候，她会觉得，我对不起这个人，我觉得伤心了，在这个人消失以后，她觉得她无愧于心，她都做到了，她没有悔恨没有遗憾。

    “我觉得自己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一定会是，我会将我从小所缺少的那些全部放到他的身上，你不要怕，我会拉着你的手，我们一起努力，一起进步……”

    他不会逼她，陆懿净和他结婚的那天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祝愿他们俩早生贵子，她当时回到房间问了他一句，结婚是不是就为了繁衍后代，当时席东烈只是对她笑笑，没有回答。

    今天他愿意给这个答案。

    结婚呢不仅仅是为了繁衍后代，更多的是我爱你，我需要你，我舍不得我离不开你，他不会说他不想要孩子，但是他会尊重懿净，去克服这个害怕的过程。

    他有这样的信心。

    懿净点着头。

    “我知道你会的。”

    他是个好人，是个好先生，更是个好丈夫。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相信他，席东烈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她就是满心的信服，就觉得他会做到。

    抱着他的那只手更加的收紧，在收紧。

    她觉得席东烈就像是天边不太明亮，不太大的那颗星，一闪一闪的，却不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