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无咎是侯府唯一的嫡女,但是凤姬天从来都没有让人喊过她大小姐,可是此时凤姬天却让人称兰晴萱为大小姐,这意味着以后兰晴萱在侯府的地位比她还要高!
她有些难以置信,却压低了声音道:“父亲,这会不会有些不妥?”
“没有什么不妥的。”凤姬天冷冷地道:“往后你也记住了。”
凤无咎此时心里极度不是滋味,听到凤姬天的话后也只能忍下,轻声应道:“是!”
凤姬天走到兰晴萱的身边道:“是我考虑不周,让你受委屈了。”
兰晴萱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父亲不必如此,让府里的人按照排行称呼我就好,大小姐这个称呼我怕是受不起。”
“你受得起。”凤姬天的眸光有些幽远,他似想到了什么眼眶竟微微有些发红,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便将情绪往下压了些道:“这些年来是父亲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如今你回来了,为父自不会再让你受任何委屈。”
他这番话之前在兰晴萱的面前说过很多次,只是兰晴萱从来都没有把他的这番话放在心上,此时再听到这番话,看到他面上的表情,不知道为什么,她竟有几分信了。
她轻轻抿了一下唇后,凤姬天却又道:“我欠你母亲太多,她去了我也没来得及看她最后一眼,她于我的意义甚大,她的女儿,不管排行第几,都当得起侯府大小姐的称呼。”
兰晴萱原本以为凤姬天和秦若欢之间不过是一场露水姻缘,不过是一场强权下的交易,如今看到凤姬天的这副样子,她又觉得事情可能和她之前想的有些出入。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凤姬天又问道:“你今日和无咎一起去沈园?”
兰晴萱点头,凤姬天想了想后道:“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我和五妹一起去就好了,父亲事忙,这点小事又岂能劳父亲相送?”兰晴萱直接拒绝。
凤姬天此时的确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处理,当下轻轻点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以后若受了委屈直接来找我便是,别委屈了自己。”
兰晴萱从来都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凤姬天有些忧伤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扭头便走。
他离开之后,凤无咎站在兰晴萱的身边道:“父亲素来是个内敛之人,对于侯府内宅之事从来都不过问,姐姐,父亲今日为了你破了例。”
“是嘛!”兰晴萱淡淡地道:“可能是父亲觉得我刚进侯府,在府里除了他之外再无可依靠的人吧!”
凤无咎扭头朝她看去,她叹了口气道:“好在五妹和母亲对我照拂有加,我也不是那种毫无靠山的人。”
凤无咎总觉得她的话里有话,只是她笑得温和又依赖,她心里一时间也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当下只得回了一记轻笑。
凤无咎轻声道:“方才已经耽搁太久了,我们快去沈园吧!”
兰晴萱点了一下头,凤无咎便拉着她上了马车。
今日和她们同去的还有侯府的几个庶女,方才的事情,那几个庶女更多的是在看热闹,而这一场热闹的结局却让她们心惊。
此时她们见兰晴萱和凤无咎上了马车,几人没敢说话,互相交抽了一个眼神便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沈园就在京城内,从万户侯府出发不过一刻钟的路程罢了。
沈园是京城出了名的园林,属于皇家园林,传闻沈园原本是前朝皇帝最宠爱的儿子的宅子,前朝灭亡之后,前朝的那位王爷吊死在这座宅子里,太祖皇帝原本将这宅子赐给了他最宠爱的儿子,没料到那位王爷住进来没过一月就吊死于前朝那位王爷吊死的地方,太祖皇帝大怒,曾细察此事,却没有查出任何端倪。
后面这座宅子皇帝又赐给其他的朝臣,不管哪位朝臣住进去之后不出一月必定会吊死在那棵树上。
一次是偶然,次数多了之后四下里就有了各种传闻,说这宅子是鬼宅凶宅,恰好有位游方的道士路过这里,说这宅子阴气太重,里面有太多的冤魂,最好的破解之法就是把这宅子当做游玩之地,借众人的阳气把这里的阴气趋除干净。
太祖皇帝听到这个建议之后便将这宅子再次收入皇族,然后将里面的树全部砍光重新栽种,再修了些亭台轩榭,然后将这里改成宴会之所,平素对平民百姓开放,遇假日则在里面宴请朝中众臣,至此相安无事。
兰晴萱到达的时候,看到门口两个硕大的鎏金大字“沈园”高悬于门楣之上,据说那两个字还是前朝书圣的墨宝,这宅子几经风雨,沈园二字的门楣也换了数回,这两个字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两字了,而是后人拓写下来的。
兰晴萱跟着凤无咎缓缓走了进去,因今日不算是那种正式的宴会,所以今日并没有之前去大恩寺时那么紧张厚重的气氛,四处的空气都是自由的。
才一进去,兰晴萱便看到里面用菊花摆出各种造型,看起来很漂亮,菊花的种类虽然不如二十一世纪繁多,却胜在株株精神,棵棵艳丽,红粉白黄铺了一地。
凤无咎才一进去,便有不少和她熟识的小姐们上来打招呼,她都一一含笑应了。
沈园甚大,那个园子从中间分开,分为左园和右园,男子在左,女子在右,分开进园子。
只是里面的景致共享,到观景的区域是不分男女的。
进去之后因为全部都是女子,所以众人都将纱帽揭了下来。
若说祈福那天众人穿的都还算素净的话,那么今日众女子一个个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纱帽又都取了下来,整个园子里都是欢声笑语,气氛远没有在大恩寺的那天那么沉重。
今日里来园子里的女子分为两类,一类是上了年纪的夫人,此时都在厢房里喝茶聊天,另一类则都是十几岁未出阁的大家小姐,此时都在园子里说着话。
兰晴萱自上次在大恩寺和苗谨心闹了那一场之后,她在京城里也算是出了名,那些小姐和夫人倒有大半认得她,而她却完全不认识她们。
此时很多记目光朝她看了过来,她再次觉得她成了动物园里的动物。
凤无咎今日一直都拉着她的手,逢人便介绍:“这是我的姐姐晴萱。”
遇到教养好的便微微一笑,遇到教养不好的便看一眼了事,一路走进去倒还算平静。
今日里兰晴萱又遇到了左相府的蒋湘婷,她对蒋湘婷的印象不错,在大恩寺里蒋湘婷是第一个站出来为她说话的人。
蒋湘婷也看到了兰晴萱,对她微微一笑道:“你也来了啊!”
兰晴萱也笑着打了个招呼,蒋湘婷对兰晴萱的印象不错,她觉得兰晴萱虽然并不是在京城长大,但是却总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周身的气度也不俗。
凤无咎笑着道:“湘婷也是个偏心的,见到我姐姐了就不理我了。”
蒋湘婷浅笑道:“哪里敢不理你,只是见你忙得紧,没空和我说话,我就先和晴萱说会话。”
凤无咎撇嘴道:“你若是和我说话,就算是旁边有再多的人,我也得先回你的话。”
两人相对一笑,正在此时,一记有些尖锐的女音传来:“这里还真是热闹啊!只是今年这赏菊宴的规格怎么一下子低了不少,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
这一记声音一出,四周便静了下来,那些人姐们见是苗谨心,有的已经往旁边退了好几步,对于苗谨心,她们惹不起,却还是躲得起的。
兰晴萱知道以苗谨心的性子,那天没在她那里占到便宜,便算是结了仇,往后只要一见面必定会她掐,此时这种冷嘲热讽摆明了是冲着她来的。
兰晴萱素来是极为沉稳的性子,自然不会因为苗谨心的话而动怒,她直接远视苗谨心。
苗谨心的目光在兰晴萱的面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几遍,上次她当众和兰晴萱闹起来的事情回去被兵部尚书一顿狠骂,这一次她是想直接将兰晴萱撕了,只是这里的人实在是在太多,她有了上次的教训之后,终究没有胆子直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为难兰晴萱,只是对着兰晴萱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蒋湘婷在兰晴萱的面前道:“她就是这副样子,不必和她一般计较。”
兰晴萱微微一笑,轻轻点了一下头。
却又听得苗谨心大声道:“今日里光在这里赏菊也实在是没有意思,不如我们来做些有趣的事情吧!”
没有人接她的话,她扫了众人一眼道:“怎么都不说话呢?”
有位小姐道:“不知在苗小姐的心里,什么算是有趣的事情?”
苗谨心含笑道:“有菊花的地方怎么能没有琴音?不如我们换着来弹曲子听如何?”
她这个提义倒是极贴合今日的活动,以往每年赏菊宴的时候都会众女子都会弹上几首曲子来应景,曲子弹得好的还会有丰富的礼品。
蒋湘婷在兰晴萱的耳边道:“你别看苗小姐的脾气不太好,她的琴技虽然不如你五妹,在京中却是极佳的。”
兰晴萱笑了笑道:“哦,那倒真是看不出来。”
蒋湘婷也笑了笑道:“这京城还有很多很有意思的事情,你刚来有些可能还弄不清楚,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那边苗谨心已经对凤无咎道:“凤五小姐的琴声我们都听了好几回,美妙至极。”
“你想听我弹琴?”凤无咎淡声问道。
上次在大恩寺里苗谨心抓破她脸的事情,她和苗谨心便算是结了梁子,也是她自小的教养好,否则的话,此时已经动怒发脾气了。
苗谨心笑道:“你的琴虽然弹得极好,但是我今日却想听听你姐姐的琴音,她是你姐姐,想来比你弹得要更加好了。”
她说完手指直直地指着兰晴萱,话里满是挑衅地味道。
兰晴萱就知道苗谨心会找她的麻烦,却也没有料到苗谨心会如此直接,只是细细一想苗谨心的行事风格,素来是直接。
她的鼻子里依旧能闻到在大恩寺里闻到的那股香气,她淡淡地道:“我不会弹琴。”
苗谨心没料到她拒绝的如此直接,定定地看着她道:“你妹妹的琴弹得那么好,你不会弹琴骗谁啊?该不会是你看不起我们,不想弹给我们听吧!”
“谁规定其他姐妹会的东西我就一定要会?”兰晴萱淡淡地道:“龙生九子个个不同,更不要说寻常父母的血肉之躯壳生下的子女了。”
苗谨心双手半抱在胸前道:“话虽如此,可是京中哪个大家闺秀不会弹几首曲子?”
“你也说了,那是京中的大家闺秀,我又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我为什么要会?”兰晴萱不以为然地道。
苗谨心微微歪着头眼里满是嘲弄道:“果然从小地方来的人就是上不了台面!”
锦娘在旁看不过眼了欲说话,兰晴萱伸手拦住她对苗谨心道:“是,我是小地方来的上不了台面,你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很上得了台面。”
她这句话一说完,倒有多数人笑了起来。
说到台面之事,京中有一件关于苗谨心的事情,有一回苗谨心喝酒喝多了,跳上到桌面上跳起舞来,因她人缘不算好,所以一直有人讥笑她那是“台面舞”,此时兰晴萱一说到台面的事情,那些京中的小姐们想到的都是这件事情,所以才发笑。
苗谨心原本是要为难兰晴萱,却没料到反倒让兰晴萱揭了她的老底,她顿时气得不轻,怒道:“你什么意思?”
兰晴萱满脸纯良地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你听成什么意思呢?”
四周再次传来轻笑声道:“谁不知道苗小姐的台面舞跳得极好!”
“就是,苗小姐的台面舞跳得好极了,很能上台面。”
“也是洛王没有看到,看到话怕是会直接被吓跑了!”
京中的大家闺秀看似很有教养,但是挖苦人的本事一点都不比千源城的的小姐们差。
苗谨心的面色大变,恶狠狠地朝四周瞪了一圈,胆子大的回瞪回去,胆子小的则避开她的目光。
苗谨心看着兰晴萱道:“你不会弹琴,那你会什么?”
兰晴萱想了想后一本正经地道:“我会的东西可多了,除了我不会的,都是我会的。”
她这句话有些像打太极,四周再次传来轻笑声道:“可不是嘛,除了不会的,都是会的。”
“对啊,我也是这样!”
苗谨心气得面色大变,怒道:“凤晴萱,你耍我!”
兰晴萱的手一摊道:“苗小姐这顶帽子扣下来我可担当不起,你今日问我问题,我都一一据实回答,又如何算得上是耍你?再说了,我和你只是见在大恩寺见过一次面,我们并不熟悉,你这样问我问题原本就有些过了,此时这样指责我好像有些过份。”
苗谨心气得想扑上来撕她的脸,她却又不紧不慢地道:“不过你如果问我琴棋书画会哪些的话,我只能告诉你,这四样我一样都不会,所以劳你大驾,不要喊我弹琴,也不要喊我呤诗,更不要喊我下棋和做画,谢谢!”
她这番话可以说是拒绝的极为彻底,也极不给苗谨心面子。
苗谨心正欲发作,蒋湘婷在旁道:“今日来赏菊,原本就是来游玩的,既然是来游玩的,自然是图个开心,苗小姐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苗谨心恨恨地瞪着兰晴萱道:“原来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兰晴萱见锦娘有些担心地朝她看来,她明白锦娘的意思,今日里苗谨心这样纠缠不清,这些话虽然是用来对付苗谨心的,但是对她的名声也有损。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苗谨心这副样子皇后却把她指给了简钰,那么对皇后而言,京中的大家闺秀哪个最不堪就会将哪个指给简钰,也许这倒是一个机会。
她的眸光微沉,看着苗谨心道:“苗小姐不就是想听我弹个琴嘛,这又有什么难的,来人,取琴来!”
锦娘有些不解地看向兰晴萱,她和兰晴萱在一起也有好几个月了,从来都没有听兰晴萱弹过琴,此时她说她要弹琴,锦娘心里有些担心。
苗谨心没料到她在说完那一大堆的话之后竟又主动要弹琴,苗谨心弄不明白兰晴萱的意思,只是在她看来,只要兰晴萱弹琴了,那么今日兰晴萱的丑算是出定了!
她轻轻一拍手,便有丫环抱着一把瑶琴放在一旁的香案上。
苗谨心看着兰晴萱道:“兰小姐,请吧!”
兰晴萱轻轻掀了一下眉,然后先去焚香净手,这才坐回到琴边。
众人看到她这副作派都觉得她是个懂琴的,弹出来的曲子肯定不会差,只是当兰晴萱的手将拔动琴弦后,众人集体傻在了那里。
不是她弹的琴太好听了,而是难听到极致,又或者说她根本就是在乱弹琴。
那样琴声可与十指琴魔相提并论,这些小姐们个个都懂些琴,只觉得这是她们听过的最难听的琴声。
苗谨心在看到兰晴萱焚香净手的时候也觉得她可能还会弹弹琴,可是此时听到她这样的琴音时她不由得皱了皱眉,眼里满是不屑。
一曲终罢,众女子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众女子只觉得耳朵受了一回虐。
兰晴萱用手按上琴弦,微微一笑道:“让诸位见笑了。”
正在此时,只听得有人鼓掌道:“弹得好,弹得妙,弹得呱呱叫!这样的琴声当真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极熟悉解的男音,兰晴萱不用看也知道说话之人是简钰。
她一扭头,便见得简钰丰神俊朗地带着几个男子已经走了进来。
她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这样的话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简钰说得出口,太他娘的假了,太他娘的违心了。
而那些听傻了的小姐们听到简钰的话后都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然后忙起身行礼。
苗谨心一见简钰来了,只觉得全身骨头都酥了,只是听到他夸兰晴萱的琴弹得好,心里又有些不高兴,却捏鼻子捏眼细声细气地道:“见过王爷。”
简钰扫了苗谨心一眼后轻轻点了一下头道:“苗小姐长得当真是越来越出色了,这性子也是越来越温柔了,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完美的女子。”
兰晴萱听到这句话嘴角再次抽了抽,这货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越来越高明了。
他这句话成功让苗谨心红了脸,低下了头,一脸娇羞之态,那模样和方才对着她那副凶狠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看得兰晴萱心里一阵恶心。
简钰却又笑眯眯地看着兰晴萱道:“不知这位小姐是哪个府上的小姐?你方才的那首曲子让本王想起了战场上金戈铁马的场景,大气又滂沱,实在是妙不可言,不知可否再弹一曲?”
兰晴萱的嘴角再次抽了抽,他这副粉丝的样子倒是做得极好,只是方才的乱弹琴,和大气有个毛线的关系!
最重要的是,她方才不过是乱弹琴罢了,让她重新再弹一遍根本就不可能,这货是拿她开涮吧?
她瞟了简钰一眼,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正欲说话,他却已经道:“我道是谁能弹出这样的曲子来,原来是晴萱小姐啊!当日在长公主府一别,不知小姐是否还记得本王?”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小姐开始脑补兰晴萱在长公主府里弹琴的情景,众人都觉得,像兰晴萱这样弹琴的方式不记得才真的是怪事,众人发自内心觉得兰晴萱豁得出去。
兰晴萱的嘴角抽了抽,淡声道:“王爷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任何人见一面都不会忘记。”
简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这话本王爱听。”
因简钰这般一打岔,倒没有人再去计较兰晴萱乱弹琴的事情,一个个都低眉顺目的站在那里,间或送几记秋波给简钰。
兰晴萱感觉到了周围气场的必变,她看了一眼四周的女子,方才一个个战斗力十足,这会全成了温顺的小绵羊,她是第一次看到身周的女子因为简钰而自乱阵脚。
她的眸光深了些,终于明白锦娘之前说京中女子爱幕简钰的人甚多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这货一出场,就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凤无咎自简钰来了之后,目光就一直落在简钰的身上,那双眼睛里蕴含了太多的情绪,轻声道:“王爷怎么来呢?”
简钰淡笑答道:“本王本在前面赏菊,听到如此绝妙的琴声,所以过来看看,不想却遇到了熟人。”
兰晴萱被他话里“绝妙”两个字雷得不轻,却依旧淡定地道:“王爷过奖了!”
凤无咎轻轻咬了咬唇,看着两人说话的方式,她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怕被人发现她的情绪,便将头微微低了下来。
旁边的女子听到简钰一直夸奖兰晴萱,心里倒有些犯糊涂,之前简钰从未在任何公开的场和说别人的琴弹得好,难不成简钰爱好这一口?
众人心里猜疑不定,却又都跃跃欲试,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若有简钰在的地方也这般乱弹琴。
因此一事,京中众小姐的琴声缭乱,以乱为美,一时间风靡整个京城。
简钰极为潇洒的在主位上坐定之后却不再看兰晴萱,而是扭头看着苗谨心道:“方才听了晴萱小姐的琴音让本王如临沙场,很是动听,本王之前听说苗小姐也擅琴,今日要不也来弹一个曲助助兴?”
苗谨心爱慕简钰多年,自从上次皇帝指婚之后,一直都处于狂喜的状态,更觉得自己是京中最了不得的女子,此时听到简钰的话又岂忍拂了他的意,忙道:“王爷有命,不敢不从。”
苗谨心说到这里无比娇羞的看了简钰一眼,兰晴萱见她此时再无方才的凶悍之色,那副样子很是娇柔,只是苗谨心原本就长得有些英气,此时做出那副娇羞的样子倒让那条粗黑的眉毛显得更加的可怖。
兰晴萱的身体抖了抖,在心里替简钰默哀,她斜斜地看了简钰一眼,恰好看到他的身体也抖了一下,她的嘴角抽了抽。
却听得简钰用无比淡定地声音道:“那么现在开始吧!”
苗谨心扭头对身边的丫环道:“你将我的飞凰抱过来。”
飞凰是上古名琴,传至今已经价值连城,不少琴道大家想得此琴而无处寻,没料到却在苗谨心的手里。
简钰笑道:“苗小姐琴艺十分高明,就算没有飞凰也能弹得极好,本王迟些还有些事情,没有太多时间,你就用那把琴弹好了。”
苗谨心的面色微滞,简钰又道:“怎么?你对自己的琴艺没有信心吗?若如此,那本王也就不强人所难,不听便是。”
兰晴萱的眸光闪了闪,她发自内心觉得简钰在拿捏人心这种事情上实在是高明至极,这话说得可以说是恰到好处,以退为进的恰到好处。
苗谨心虽然如今和简钰有婚约在身,但是两人平素见面的时候极好,苗谨心又是一心爱慕着简钰,此时两人还未成亲,她自然想要讨简钰的欢心,此时简钰开了这个口,她如果不配合的话那就是不给简钰面子,只是若用那把琴弹的话……
兰晴萱见苗谨心偷眼看了那把琴一眼,眼里有了一抹冷意,她方才去弹那把琴的时候已经发现那把琴的有根琴弦被人动了手脚,弹的时候手感和其他的琴弦不太一样,她可不会认为苗谨会安什么好心,只是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以她对琴的了解是猜不出来的。
所以她方才看似在乱弹琴的时候,一直都刻意避开了那一根琴弦。
她乱弹琴可以避开那根琴弦,可是苗谨心要用那把琴来弹完整的曲子,就不可能避得开那根琴弦。
苗谨心轻轻咬了咬唇后道:“王爷既然想听我弹琴,那我就弹给王爷听。”
“有劳了。”简钰的话说得客气又温润,那含笑的眉眼里分明有着几分欢喜。
兰晴萱看到这样的简钰眸光深了些,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那种有些痞赖邪气的样子,两人虽然相识大半年了,可是俩人却很少出现在人前,更多的时候是他抽风一般的来找她然后说些极尽邪气又暧昧的话语,完全没个正形,可是他此时坐在那里的样子,让她觉得他终究是有几分王爷该有的样子了。
简钰的那句话让苗谨心心生欢喜,觉得只要他对她一直这般笑着,不要说弹一首曲子了,就算是弹个一百首一千首她也愿意。
苗谨心羞答答看了简钰一眼,简钰的嘴角含着几分淡笑,这一笑差点没把苗谨心的骨头笑面酥,她喜滋滋地走到那架琴的旁边。
她身边的丫环有些担心地看了苗谨心一眼道:“小姐……”
苗谨心瞪了丫环一眼,丫环只得低着头退了下去。
苗谨心将琴弦调了调,然后伸后开始弹琴,兰晴萱就算是不太懂琴,此时看到苗谨心弹琴的架式,也知道苗谨心果然是琴道高手,会琴的人只要一出手,就能见功底。
蒋湘婷在兰晴萱的身边轻声道:“她胆子也真大,竟敢弹《阳关三叠》。”
兰晴萱也听说过《阳关三叠》这首曲子,据说这首曲子的难度颇高,如今已经很少人能将这首曲子弹好了。
她淡声道:“可能是她想在洛王的面前露脸吧,他们毕竟是未婚夫妻,就算是弹错了些,王爷应该也不会怪罪。”
蒋湘婷有些奇怪地看着兰晴萱道:“看来你来京城的时间还是太短,不了解洛王的为人处事。”
兰晴萱有些好奇地道:“怎么说?”
对于男人的简钰,兰晴萱觉得她还算是了解的,毕竟某人在她的面前没有半点形象可言,但是对于王爷的兰晴萱,她觉得她的确是不了解的。
不说别的,光说简钰那赫赫的战功,以及博学,她知晓的就实在是少之又少了。
蒋湘婷笑道:“洛王是所有的王爷中性情最难捉摸的一个,也是最帅气最儒雅最霸气最邪气的一个,他行事没有偏私之说,只有自己喜欢之好,他喜欢的那就什么都好,他不喜欢的那就什么都不好,我不觉得他会喜欢苗谨心。以我多年对王爷行事的观察,他越是温和有礼,就越是危险,你且瞧着吧!”
兰晴萱觉得蒋湘婷总结的相对正确,她轻声问道:“你如此注意洛王,该不会也喜欢他吧?”
“我才没那么傻。”蒋湘婷面色微红,轻咬着唇道:“洛王看似所有王爷中最好相处的一个,看似最风流的一个,其实是最不好相处的一个,也是最无情的一个。”
她这话说得有些直白,见兰晴萱此时正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她轻咳一声又解释道:“我自小在京城长大,与洛王也算是自小相识,年少不懂事时也曾对他好奇过,虽未动心,却也知自己入不了他的眼,这些年来看着他身边围满了各色女子,却从未见他对哪个女子有过一分关心。”
她这话说得是女儿家的心理话,兰晴萱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当下轻轻一笑。
蒋湘婷却又感叹道:“洛王爷是真正的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也不知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让他动心!你刚从外地来,可千万别掉进洛王织的温柔陷阱里,否则的话你后半辈子怕是都不会快乐。”
她的话说到这里有些惆怅,兰晴萱的眸光深了些,她想说的是她好像已经对简钰动心,之前在千源城的时候,她一直告诉自己千万不要对简钰动心,可是到最后还是动了心,像简钰这样的男子,这世上怕没有几个女子能抵挡得了他的魅力。
兰晴萱的心思幽深,轻轻掀了一下眉毛道:“多谢提醒。”
蒋湘婷笑了笑后又凑到兰晴萱的耳畔道:“我方才对你说的这些话你放在心里便好,可别跟其他人说。”
她这副有些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兰晴萱觉得好笑,却也笑着点了一下头。
对于蒋湘婷的性子,兰晴萱还算喜欢,虽然有些小心机,人却不算坏。
两人说话间,苗谨心已经开始弹起《阳关三叠》来,《阳关三叠》是一首古曲,传世已有多年,曲调悠扬,需要用到几个极为特殊的指法才能弹出几个特殊的音来,那几个音是整首曲子的关键。
兰晴萱前世也听过不少她古筝的大碟,那些大碟都是录音棚里录的,音质虽然好,但是终究少了一股韵味。
她虽然不喜欢苗谨心,但是不得不承认,苗谨心的琴技相当不错,这首曲子弹得相当有韵味。
蒋湘婷又附在兰晴萱的耳畔道:“她这次弹得的确不错,不过还没有你五妹弹得好。”
兰晴萱在侯府的时候曾听到过凤无咎弹的琴音,只是隔得远了,她听得不算真切,且她对于音律方面没有什么研究,所以也就随便听听罢了,她知这京中的大家闺秀,不说每个人都擅长琴棋书画,至少每个人这四样中总有一两样擅长的。
蒋湘婷有这样的评价,想来凤无咎的琴技相当高明。
兰晴萱扭头看了一眼凤无咎,见她此时的目光全落在简钰的身上,那眸光痴迷而又缠绵,而简钰此时则半眯着眼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好像是在认真的听曲子,但是兰晴萱却知道他在看她,因为简钰此时眼睛焦距就落在她的身上,只是他这种看人的方式别人看不出来罢了,却瞒不过兰晴萱的眼睛。
兰晴萱轻轻掀眉懒得理他,心里终究是欢喜的,这世上哪个女子都喜欢自己心上人的眼里只有自己。
蒋湘婷也看到了凤无咎一眼,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是知道凤无咎对简钰的痴迷的,这件事情整个左相府也都知道,只是皇后赐的婚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
她有些心疼她二哥了,二哥若是真的把凤无咎娶进门的话,两人怕是这一生都不人快活。
正在此时,只听得了铮的一声,然后便听到了一声尖叫。
兰晴萱和蒋湘婷忙朝苗谨心看去,却见那把琴好端端的有一根琴弦突然从中间断开,而且苗谨心此时正弹到曲子的*,脸凑得距那琴弦极近,再加上她手指上用了几分力气,那琴弦竟直接将她的脸划了一道长长的印子。
简钰反应极快地奔到苗谨心身边道:“你没事吧?”
他眼里似乎满是关切的光华,动作又快,那样子似乎真的很关心苗谨心一般。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让四周听曲子的诸位小姐们眼里都带刀,只恨不得把握苗谨心千刀万剐,然后把自己变成苗谨心,这样就能得到简钰的关心。
苗谨心虽然早知道那琴弦是有问题的,她在弹曲子的最初还想着弹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千万不要让琴弦伤到自己,只是她又想在简钰的面前露脸,所以选了极为难弹的《阳关三叠》,弹《阳关三叠》的最初她还想有的保留,只是弹着弹着她弹得太过用心,竟将琴弦做了手脚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等到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被琴弦给划破了。
苗谨心一见简钰过来,当即“呜呜”的哭了起来,然后欲往简钰的扑里扑,简钰早有所料,身子一侧便避开了她那一扑,然后大声道:“快去请太医。”
他身边的随从应了一声,便去请太医去了。
苗谨心还欲再扑过来,却见简钰已经一脸嫌弃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顺着简钰的目光看了一眼,却见简钰那件雪色的锦袍上沾了一滴鲜血,是她方才扑的时候脸上的鲜血滴落溅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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