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俩跪下了,嚎啕大哭。
他们带着幼童躲到这荒郊野洞整整三年,以为躲过了山下那横行的瘟疫,没想到却躲不过山上伤人的怪物。
日头在夫妇俩凄厉的哭声里西沉。
夜幕垂下,山下的哭声更为凄厉,此起彼伏,犹如夏夜野地里的蛙,不曾停歇。
一蓝衣妇人于苍茫的夜色里疲倦地走来。
她悄无声息而来,不知从何处来。
人们忙着哭泣,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
而她却关注着人间的每一个人,每一声哭声。
每一声哭声都揪住蓝衣妇人的心。
她眉头紧锁,神色凝重,哪怕夜色都遮挡不住她忧虑的目光。
她已在哭声中行走了不知道多久,哭声不停,她的脚步也无法停下来。
而人间的哭声源源不断,她的双脚就像被谁助推着,不停朝前走去。
直到来到这个村庄。
村庄里出奇安静,没有那她听了不知多少年的哭声,安静得仿佛没有一个人。
实际上,村子里有很多大人,只是没有一个孩子。
没有了孩子,村子里就没有欢歌笑语,大人也就不会说说笑笑,大人们也成了萎靡不振的哑巴。
这个村子里已经一个孩子都没有了。
最后一个孩子也于数日前断气了。
蓝衣妇人踏着月色走入村庄,犹如走入阴曹地府。
在一片阴森森里,村子的一角泛起血光,不是凶光,而是充满新生的血液之光。
有一个妇人在生产。
蓝衣妇人已经闻到了新生命即将诞生的气息,然而产妇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叫声。
有一黑一白两个鬼差从村庄那头的空中而来。
他们手里用链锁拉着一个鬼,白衣服干干净净,没有寻常鬼那么吓人。
因为这是一只马上就要去投胎做人的鬼。
两个鬼差拉着这干净的鬼停在血光涌起的地方。
“是时候了。”
他们说着,将那白衣鬼向下一推,那鬼便跌落在血光中。
“哇哇——”
婴儿的啼哭瞬间响彻村庄每个角落。
蓝衣妇人听得精神一振。
许久没有听到这样富有生命力的哭声了,这个死气沉沉的村庄瞬间如春雷前的大地,无数的春笋已经在地下聚积了力量,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可是,空中,一黑一白两个鬼差并未离去。
“任务完成了,不走吗?”黑的问。
“走什么?现在走了,一会儿还要回来,不如在这里等着。”白的答。
蓝衣妇人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头涌起一阵悸痛。
是的,这会儿生了,一会儿还得死。
他们这会儿送鬼来投胎,一会儿还要来勾死去的鬼魂。
一来一去,折腾时间,还不如就在原地等着。
蓝衣妇人却等不下去了,她要阻止这生与死如此短暂的交替。
她向两个鬼差走去。
因为她已经走了太多路,太疲惫,脚步跌跌撞撞,深深浅浅,鬼差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你们先回去吧!”她对两个鬼差说。
两个鬼差虽然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但认得她身上的神光,恭敬地喊她:“女菩萨,还是别让我们来回折腾了,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蓝衣妇人说:“我会阻止他的。”
“你阻止不了。”
“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
女菩萨口气坚定,两个鬼差只好无奈离去。
血光渐渐熄灭,婴儿的啼哭越来越响亮,村庄的天空也跟着亮堂起来。
女菩萨就站在生产的那户人间门外守着,直到曙光从天空降下。
雾蒙蒙的曙光中,有重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女菩萨向着那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眯起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