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九阿哥费了很大的劲儿,才稳住那个叫盈袖的娼妓,没让她尖叫着跑出去引起更大的骚动。也难怪她被吓得魂不附体,大清早的,接二连三有人从她的床上钻出来,而且还有洋人,而且还浑身都是血……饶是胆子比普通妇女大的烟花女子,也受不起这么大的惊吓。
但好在九阿哥轻言软语一番安慰,才让那个盈袖相信,是因为“有人在追杀九阿哥以及四阿哥,他们在情急之下才躲进了怡春院”。
稳住神智的盈袖匆匆下楼,悄悄叫了几台青呢小轿,又帮着端水擦拭血迹,一行人这才狼狈不堪离开了怡春院。
……但那之后就有谣言,说那个铁面无私、一贯不好声色的雍亲王,竟然也有逛窑子的癖好,一大清早从怡春院的头牌盈袖的房间里钻出来,而且衣衫不整、神色慌张,为了避人耳目还换了便装。与盈袖相好的九阿哥也在场,俩人的头上脸上都是伤痕,很可能是争风吃醋酿成了打斗……此事有多人亲眼目睹云云。
然而接下来,胤禛已然忙得晕头转向,甚至都无暇去对付此种流言蜚语了。
八阿哥和十阿哥接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到雍王府,此刻,胤禛和九阿哥已经换了衣裳,他们俩都有不同程度的轻伤,手上脸上裹着纱布。
十阿哥急坏了:“怎么样!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没事。”胤禛说,“都是小伤,而且老陆也救回来了。”
八阿哥一听,松了口气:“那就好!”
胤禛却苦笑:“但是这一趟,可能是白忙了。”
“怎么呢!”
“老陆被俞谨折磨,中了风,有可能是用刑所致。”九阿哥低头擦着手,一面说,“说不了话,动不了,也就能喘口气。”
他这一句,那俩都呆住了!
胤禛轻轻叹了口气:“安德烈正在后院给他做诊断,看来,恢复的希望不是太大……”
正说着,斯杰潘却用一块布捂着额头的伤口,从里面走出来:“请问,这儿有没有医院?我的血止不住……”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十阿哥一声尖叫,倒退几步,差点坐在地上!
“斯……斯杰潘!”
十阿哥那脸色,像见了鬼!
八阿哥也傻了:“老九!他怎么会在这儿!”
斯杰潘愣愣望着十阿哥:“干嘛?你们也认识我?”
胤禛看了九阿哥一眼:“……当时情况紧急,不得已带过来的。具体原因我不大清楚。”
“斯杰潘救了我。”九阿哥淡淡地说,“如果不是他,我就被俞谨的手下杀了。刚才安德烈启动了机关,我又没法把他推出去送死,所以顺便带过来了。”
“顺便!”十阿哥叫起来,“你怎么能‘顺便’把他带过来!九哥!他是斯杰潘啊!”
“那又怎么样?”九阿哥抬头,冷冷看着弟弟,“他不是那两个。他只是研究所里的一名研究人员,他连枪都不会开。”
十阿哥听出九阿哥语气不对,他只得迟疑地看看面前这个斯杰潘。
确实如九阿哥所言,面前此人戴着一副无边纯钛眼镜,身上还穿着白大褂,怎么看,都是个文质彬彬的学者,虽然白大褂上斑斑点点,尽是血迹。
九阿哥又对胤禛说:“四哥,帮帮忙,找人给他把头上的血止一止。”
胤禛叫过高无庸,让他带着斯杰潘去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
出来前厅,斯杰潘好奇地跟在高无庸身后:“先生,贵姓?”
“奴才姓高。”高无庸客气而冷淡地说,“您不用客气,王爷既然有吩咐,底下都会照办的。”
斯杰潘想了想:“对了,我姓格拉诺夫斯基。”
高无庸默默望着他。
“我叫斯杰潘.弗谢沃洛多维奇.格拉诺夫斯基。”斯杰潘说完,又用俄语说了一遍,“高先生,你的全名叫什么?我比较习惯知道对方的全名,这样大家才好做朋友。”
高无庸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然后,他更加的,客套而冷淡地说,“您先跟着常贵去后面歇着,奴才这就给您找金疮药去。”
他唤过一个愣头小子,让他把斯杰潘带下去。又嘱咐常贵,不要和斯杰潘说话。
“为什么不准他和我说话!”斯杰潘愤怒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身上难道有病菌么!小伙子,你叫常贵是么?我叫斯杰潘.弗谢沃洛多维奇.格拉诺夫斯基,不过你叫我斯杰潘就可以了。”
常贵愣愣看着他:“……啊?”
“不许和洋大人说话!”高无庸立即打断他,“这位洋大人,您也不要和这奴才说话。”
“为什么不许我和他说话!你们清朝人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么?孔老夫子的教诲你们难道忘记了么?子曰,有朋自远方来……”
“这是规矩。”高无庸慢条斯理,却冷冰冰地看着斯杰潘,“规矩就是规矩,洋大人也得守规矩。”
看着一脸义愤填膺被常贵给带走的斯杰潘,高无庸不禁摇摇头。
主子这是上哪儿找来的古怪洋人?这洋人,简直比宫里那些洋大人还要古怪!
不多时,安德烈回到前厅,胤禛他们都围上来:“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安德烈摇摇头,疲倦不堪地说,“我试过和他沟通,没有用,他说不出话来,四肢也僵硬了,只有眼神还在。我想,老陆听得懂,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表达不出来,鉴于他肢体僵硬,恐怕写都写不出来。”
前厅,静默了一会儿。
“既然已经成这样了,那就先养着吧。”胤禛哑声道,“晚些时候我再去找大夫,让张德潜过来看看……”
胤禛提到的是最好的御医,但大家心里有数,御医也帮不上多大的忙,脑血管病到了这个程度,除非开刀,开刀都不见得能管用。
安德烈点点头:“事已至此,也没别的法子可想。但我还是觉得我们做得对,不然,老陆在研究所关押着,情况只会更坏的。”
“嗯。好歹他还活着。”胤禛说,“明天我进宫,求求皇阿玛。让他准许茱莉亚过来看看老陆……”
拼死拼活,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大家心里都有些难过。
九阿哥却突然道:“安德烈,这个斯杰潘,是什么人?”
他一提这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安德烈身上!
“九爷放心,他和那俩不一样,不是杀手不是黑帮,真的只是个研究人员。”安德烈说到这儿,神情变得有几分谨慎,“但是,他是俞谨的亲信。”
这话一说,前厅一片哗然!
“是俞谨的亲信?这还能留着么?!”十阿哥叫道,“九哥!这个斯杰潘也不是好人!”
胤禛想了想,仍旧道:“那么,就你和他相识的感觉……”
“我和斯杰潘不是太熟,他是五年前才来到研究所的,所以茱莉亚也不认识他。”安德烈说,“俞谨花大力气从别的大学把他挖过来,就因为他很出色,而且俞谨对他有知遇之恩——之前他被埋没,在那所大学的研究院里不被重视的熬了十多年——因此他也非常听从俞谨的指挥。我和他有过合作的经历,总体上来说,人不坏,只是……”
他抬起头来:“我不知道他能否理解我所做的,还是他也觉得我这样做不对、认为该服从俞谨。我甚至不清楚,他对整个事情究竟知道多少。”
“看来他知道得不多。”九阿哥抱着手臂,沉思道,“他连我都不认识,也不认识其他人。至少,他没看过那些影像资料。”
“但他是斯杰潘。”八阿哥沉声道,“我觉得就为了这,也不能对他掉以轻心!”
九阿哥看了八阿哥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安德烈也慢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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