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在的气定神闲算是给众人捡回了仅有的一点脸面,尽管他们也不太在乎脸面。
塔依尔老爷作为东道主,开始为众人一一引荐。
来的三位使者分别是地坤、风巽,和山艮。何在与王老师这类博学之士听到使者的名字时稍愣了一下。他们清楚,这名字是从八卦图中演化出来的。“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分立八方,象征着“天地雷风水火山泽”八种自然状态。连真名都不愿示人,看来这些使者们把身份隐藏的很深。
地坤使者是个八尺大汉,面若紫铜,燕颔虎须,豹头环眼,声若奔雷。但是他的性格看似最为沉稳细腻,举手投足不怒自威,言笑谈吐滴水不漏。能看得出来,如果作为敌人,这一定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风巽使者瘦高身材,颔下留着一缕长髯。面色苍白,不苟言笑。骨子里透着一股飞遁鸣高和不可一世。自恃才高的隐士都这德行,以为全天下人都蠢如鹿豕,只有自己高情逸兴。这类人最难打交道。
山艮使者乍看之下像个平庸的村夫。身材微胖,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腼腆,话不多。地坤使者高谈阔论一长篇,他才简单说两句。这位使者多数的注意力都放在酒菜上,几乎没正眼看过自己邀请的客人。如果找一百个人站一排,有特点的先出列,山艮使者一定留到最后。
“诸位好朋友远道而来,我们作为东道主未能远迎,有失敬意,还请诸位能人异士包含则个。”地坤豪爽的大笑着,举起手里的酒杯。
“哪里哪里,劳诸位使者百忙之中分身宴请,我等惶恐。”何在一抬手,先干了一杯。
地坤愣了一下,然后一口喝光了杯中酒:“看来何先生酒量不错?”
“哪里哪里,舍命奉陪尊使而已。”何在笑。既然他们不提宴请的缘由,自己就挂起不问。
“哈哈哈,既然要奉陪,那干脆奉陪个彻底!你我换大杯如何?”地坤显然是个资深酒徒。
“哈哈,既然尊使有兴畅饮,小弟不敢不从。”何在笑容依旧。这种场面他七岁那年就司空见惯。
“唔,那你完了。我们这位爷能把海喝干了。”山艮嚼着醉虾嘀咕。
塔依尔老爷拿来了两个名叫杯子的海碗,它们的存在不得不让何在猜疑荣晖轩掌柜是不是已经被使者们拉拢。而当他干掉第一碗塔依尔老爷亲自斟上的酒时就放心了,这个南疆老滑头不知道往酒里兑了多少水。尽管这份心意何在领了,但是他却不想担着一份被发现的风险。况且,在黄金城里,他自认酒量不会有对手。
“塔依尔老爷,这坛酒年份不够,不太合我的口味啊。我记得你还藏了六十年的秦酒,趁着三位尊使赏光驾临,还不拿出来献个宝?”何在放下酒碗笑道。
塔依尔老爷傻了,自己好不容易费心给这小子偷兑了一坛假酒,他居然不领情要喝真的。的确,大部分酒鬼酒过半巡都是这个脾气。但是何在才刚喝了没两口,不至于醉的这么快吧?况且看他的言谈举止,丝毫没有醉意。塔依尔愣神的时候,何在已经开始催了:“你不会已经偷喝完了吧?”
塔依尔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见我喝过酒嘛!”
“那还不叫人去拿?”
塔依尔瞪着他:“好嘛!我现在就去拿嘛!……拿多少嘛?”
何在瞪回去:“有多少,拿多少。”
塔依尔有点茫然:“……你确定吗?”
地坤看不下去了,豪笑:“别那么小气,喝完了我让人再给你店里送!”
塔依尔踌躇的去了。不光是他,在座的都搞不清何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来之前他刚让所有人小心提防,随时准备突围登船。这会儿自己却像是不要命似的往肚子里灌酒,而正事至今一句都没提。桌上连热菜都还没看见,已经喝空了四个一斤的酒坛。服务员姑娘端着泡椒凤爪和卤牛肉进来的时候,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她活了几百年没见过这么喝酒的。
“你是要打虎还是要作诗?喝完了不会要去海里捞月亮吧?”Carla作为夫人的角色,装作给何在擦汗,凑到他耳边小声提醒。
何在放下手里的酒碗,脸已经明显泛红:“放心!今天不管是武松还是李白,谁都别拦着!我一定要和地坤大人……喝痛快了!”说罢又是一碗下肚。地坤只好陪了一碗,现在连他都有些费解了。
D4抬头看了看醉生梦死的何在,然后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似得自顾自吃饭。现在热菜已经上了九道,王老师拉着风巽谈国学,马胖子自来熟的给山艮不停夹菜。
“洪老师,何叔的酒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苗小小凑近了洪四爷嘀咕。
“岂止是酒品,额看人品也越来越次嘞。”洪四爷夹了一块牛筋,耳语道。
“能不能管管他?这么个喝法要喝死了。”苗小小担心。
“管啥?不管。谁知道他又有啥鬼点子了。额看他今天的花样,不是瞒天过海就是暗渡陈仓。”洪四爷埋头吃肉。
“啊……不能光是咱们喝,其他的朋友们也要喝痛快嘛。”地坤发现何在已经准备发酒疯的时候,及时把目标转向了其他人。
“不行!!!绝对……不行!!!今天所有的酒……全是咱们兄弟的!!!谁他妈……也别抢!!!”何在摇晃着把手里的酒坛砸的粉碎,宣告着正式开始发酒疯。
地坤苦着一张脸,只好陪着。谁让这是自己请来的主儿呢。
接下来的时间,何在开始搂着地坤小声絮叨。从人生理想谈到家国天下,从桃园结义说到举案齐眉。然后他开始用写回忆录的节奏叙述往事,从幼儿园长途跋涉偷跑说到小学把同桌开瓢。从初恋的伤痛说到婚姻的维系,从初尝禁果说到首次出轨。原本就不太能听明白的普通话里还时不时夹杂着英文、法语、意大利语,和来自不知道哪个非洲土著或者高山住民的俚语。说的声泪俱下,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刳心雕肾。关键是,每说一句他就干一杯,一直干到两败俱伤、玉石俱焚。干到地坤的鼾声已经快盖过了他自己的絮叨声。
砰!!!何在一拍桌子站起身,把面前的酒碗撞倒了仨,酒混着菜卤溅了自己一身。但是他丝毫没在意,大着舌头嚷嚷:“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刚才……地坤……兄弟……夸我来着!”
“夸你啥了?你不能坐下说么?”洪四爷刚才也被殃及池鱼,这会儿用手巾擦着脸上的酱油汤。
何在不但没坐下,一条腿已经敲上椅子了:“他说我……聪明!睿智!有……指挥才能!……你们说……是不是啊?”
Carla皱了皱眉,苗小小瞪着已经看不清自己的何在:“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快不是了!”
何在根本没听清:“是!!!肯定是!!!所以……你们一定要牢牢记住!我和你们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懂了吗?!”
“懂嘞!懂嘞!你坐下行么?举着个坛子耍把式么?”洪四爷强行把他按倒。
何在还没坐稳就开始拍身边躺着的地坤:“兄弟!……兄弟!继续!来!”
苗小小一把夺过何在手里的醋碟:“来什么来!你都分不清酒和醋了!”
“……啊?……我……兄弟呢?”何在摁着地坤的脸支起身。
要不是还有两位使者在场,苗小小恨不得给他一耳光:“你兄弟都成倒卧啦!”
倒卧忽然有反应了,他坐起来挠了挠被何在按过的部位:“我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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