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粥,小菜。
煮一壶黑茶,焚一炉艾香。
翻两页古籍经谱,念三分旧事前尘。
入世喧嚣,出世希声。
窥半生愚人心境,捻一指太极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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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苍茫茫的天地下,一川巍巍峨峨的群山。山腰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林间一座孤孤单单的草庐,庐内一台四四方方的木桌,桌上一杯混混沌沌的浊酒,酒里一个颠颠倒倒的天地。
一只如枯木般苍老的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先生不喝酒,为什么家里还要备酒?”老人放下手里的酒杯问道。
“我不喝酒,但是我的朋友喝。”对面的人回答。这是个约莫四十五六的中年男人。凌乱的长发在后脑胡乱挽了个发髻,长髯及胸,正襟端坐。
老人狡谲的笑了笑:“我还以为先生没有朋友呢?”
“的确没有。”中年男人的表情很淡然。
老人愣了一下:“但是先生刚才说酒是给朋友准备的?”
“是的。”中年男人点点头。
老人似乎混乱了,他决定不再去纠结这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老人伸手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几块茶砖,摊在中年男人面前:“二十二年的梧州六堡。这东西来的可不容易。”
中年男人看着桌上的黑茶,微微点了点头:“谢谢。”
老人眯着小眼睛,尽可能抑制住瞳孔里散发的光彩:“那价钱还按老规矩?”
中年男人将桌上的茶砖收起,替老人把酒杯蓄满,然后他缓缓站起身:“稍候,我去取钱。”
老人摆着手:“不忙不忙,我还带了上好的安溪铁观音和桐木关烟正山小种。”
中年男人停下脚步,回身:“劳你费心了,上次带来的还没有喝完。”
老人似乎有些紧张:“这次的茶比上次的还好,我可以给你打个折!大老远背到这山上来,我老胳膊老腿可不容易。”
中年男人微笑:“那就放下吧,我照价收。”
老人这才放下心来:“好,好,价钱和上次一样。我老汉做生意最公道……”
“爷爷!外面有猴子!”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从门外冲了进来。
“橘子!爷爷在谈正事!”老人吹着胡子瞪眼。
中年男人保持着微笑:“孔老爷子,你这次带来的茶叶,我和以前一样,照单全收。我先去把茶叶放起来,劳烦你开出单据。等吃过午饭,我就给你会钞。”
说罢他转身出了草庐,拿着茶叶往隔壁的一间小仓库走去。
“爷爷!外面有猴子!”叫橘子的小姑娘见中年男人已经离开,跳到老人身边。
孔老头此刻显得心情很好:“山里的猴子野,别去逗它。咬伤了你没有医院。”
橘子嘟起嘴:“难得放暑假,还想跟你游山玩水。结果就吭哧吭哧的爬到这个荒山野岭里来,人家刚从香港代购的LV,全是泥!”
孔老头笑着安慰:“等这次下了山,爷爷给你再买一双。”
橘子叫起来:“你知道我这双鞋多少钱啊!五千多啊!你卖茶叶才能卖几个钱?”
孔老头乐了:“几个钱?这一趟卖茶叶的钱,够你买四十双鞋子的!”
橘子吃了一惊,瞪大了眼:“能卖那么多钱?!”
孔老头满面红光的饮完杯子里的酒,又续上一杯:“那当然。”
橘子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贵的茶叶,你不在城里卖高价,跑到这个荒山里来卖什么?”
孔老头此刻看上去充满了污浊的智慧,他回头看了看,中年男人已经走进了远处的小仓库。于是他把橘子拉近身边,小声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些茶叶只有卖到这座荒山里,才能值那么多钱!”
橘子大感惊奇:“为什么?!”
孔老头犹豫了一下:“看你是我亲孙女,爷爷才告诉你。你不会胳膊肘朝外拐吧?”
橘子一跺脚蹦起来:“不告诉我拉倒!”
孔老头见她生气,只得将其拖住:“告诉你,告诉你。这丫头的脾气,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橘子笑了:“这才差不多。”
孔老头再次回头看了看,确认中年男子不在附近,他才小声说道:“那些茶叶,都是我从茶市上收来的。满打满算也就两万多,但是卖到这儿,我能卖出二十万!”
“为什么啊?!”橘子惊了。
“因为那个傻先生,根本就不识货。三年陈的六堡茶,我换个皮子就当成二十二年的卖给他。二级的龙井,我当成特级的卖……”
橘子起身打断他:“这不是骗人吗?!”
孔老头重新拉她坐下:“什么就骗人了,这年头哪行哪业不都是这样吗?我算有良心了,给他的都是真东西,品质还都不错,就是年份差了点儿。你知道外面的骗子都怎么干吗?树枝子都能冒充珊瑚卖!反正他又喝不出来,给他好茶也是糟蹋东西。”
橘子有些错乱:“但是……但是……”
孔老头眉头一皱:“别但是了,你说好不出卖爷爷的。下山了给你买两双那什么微。”
橘子忽然觉得那个傻先生有些可怜,自己一个人住在深山里,被人骗了还不知道。她张口问道:“那个傻先生,究竟是什么人啊?”
孔老头似乎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大概四五年前……”
“四年前还是五年前?!”
“……五年吧,对。五年了。五年前爷爷在一场局子上啊……”
“什么局子?”
“麻将局。”
“你又背着我爸爸去赌博!不是说好不赌了嘛!”
“小赌怡情,大赌才伤身。再说了,那都是五年前了!”
“那你现在不赌了吗?!”
“现在……少多了。”
“那不还是会去赌博嘛!!!”
“行了!爷爷这把岁数了,还有几年能活?就这么点儿小爱好,又不会玩的倾家荡产,你还要拦着不成?你看爷爷这几年还向你爸爸要过钱吗?一分也没有吧?”
“……那赌博也不好。”
“你还听不听了?不听拉倒!”
“听!听!你这个脾气,和你儿子一模一样!”
“嘿!这小丫头……”
“快说吧!”
“说,说。五年前吧,爷爷在一场局子上,输的是一干二净。那局子也忒玄乎,只有一个人赢钱,其他三家都输的叮当响。你爷爷输的最惨,不但身边的现钱输光了,连你爸爸给我的卡都输出去了。”
“……难怪那几年我爸爸不让我见你。”
“行啦,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接着说那天。那天我输急眼了,把出去办货收来的茶叶也压上去了。那几箱子茶,加在一起好几万块钱呢!”
“结果呢?”
“还是血本无归。”
“我就知道。”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那个一家独赢的是谁吗?”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就是刚才那个傻先生!他打牌的本事可比喝茶内行多了!他赢走我几箱茶叶之后,当场就泡了一壶。可能也是赶巧了,爷爷那次收的茶确实不错。这个傻先生知道我是个卖茶叶的,就和我说了这个地方。让我每年往他这儿送茶叶,价钱比市场上多付三成。算是我的跑腿费。还把当天赢我的钱,还了一半给我,说是当作定钱。”
“那你还骗他呀?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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