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寻找了一圈,也没见着那抹身影。
她轻轻落在城门楼牌上,对着漆黑夜色道,“师父,你是要考我轻功吗?”
暗中没有离去的身影终是不忍她失望,悄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
“我在这。謦”
怀瑾回头,就见他负手而立,白衣飘飘。
她笑了笑,走过去,撩裙,直接坐在屋檐上,让两只小腿在下面晃啊晃。
“师父,聊聊吧。”
“嗯。”秋离枫也不拘泥地撩袍,坐在她身边。
怀瑾望着星罗云布的夜空,想起祈天澈出事前,他们还在一起肩并肩地看满天星星,心里更加难受了。
“师父,他走了,这一次,比那两年还要难熬。那两年多的时光里,我至少还能忙着整日照顾宝贝,没法分心,至少清楚还要找到冰蝉就可以回去见他,现在……”
秋离枫正要说些什么,怀瑾突然看向他,乐观而笑,“无妨,只需半年,正好我可以利用这半年时间把原本来到这的初衷给完成了,让他醒来一身轻。”
秋离枫默默点头,看得出她的乐观只是表面,从来不痛不痒的心此刻为她疼着。
“在我面前,何需逞强?”他温和地道。
“也对,反正我在你这里已经没脸没皮了。”怀瑾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往后仰躺,丢着夜空比出手势相框,满天星星在相框里,一眨一眨地,闪耀得让她想落泪。
“你是我师父,那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如何才能不那么牵挂,如何才能不那么想念。”她喃喃自语般,任思念蔓延心间。
明明才分开三个时辰啊,往后的半年要怎么熬?
秋离枫侧首看她,眸光微涩。
半响,才道,“我师父也没教过我这门课。”
若他知道也不至于这般无法自拔了。
原来看着一个人痛,你会比她更痛,看着一个人笑,嘴角也会不知不觉上扬。
师父教了他所有,唯独忘了教他如何忘情绝爱。
只教过他,能不爱就别爱。
可是,爱与不爱是自己能选择的吗?
“难得师父你会开玩笑。”怀瑾坐起来,轻笑道。
秋离枫温柔地看着她,良久,无奈叹息,道,“一个人难受会更难受的。”
怀瑾心里那道坚强的墙被他轻轻推倒,心,肆无忌惮地抽疼,难过。
“他们都担心我,所以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很难受。师父,我能让你知道是吗?”在他们面前,她已经失常太久,不想让他们担心。
可是,在秋离枫面前不同,他像是最好的聆听者,用那个温润的嗓音安慰着她,用那双干净纯澈的眼眸望着她,很真挚,很纯粹,永远不会让人觉得有压力。
“方才不就是在教你了吗?”秋离枫道。
“谢谢师父。”怀瑾说完,幽幽望向夜空,静静思念。
秋离枫没走,而是从袖中滑出竹笛的,放在嘴边轻吹。
天籁般的笛音划破静寂夜空,传遍整座城。
月光如水,悠然的笛音时而舒缓如流泉,时而清脆如珠落玉盘,时而低回如呢喃细语。
怀瑾不由自主地闭上眼,感受那空灵的音律。
这是一曲洁净的曲子,如同他的眼睛,很纯净,有如山泉从幽谷中蜿蜒而来,缓缓流淌过人的心间,仿佛载着人的心灵驶回平静深处。
四周也暗暗藏了不少粉丝,都不禁兴奋自己竟然听到传说中天下第一琴师吹曲,更觉不虚此行。
若有幸能听他弹一曲琴音,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曲终,怀瑾缓缓睁开眼,扫了下暗中不小心发出惊艳声响的角落,而后,迟疑地看向秋离枫。
“师父,你为何不告而别?”也是时候问了。
“有事。”秋离枫一点儿也不意外她会问,收起笛子,直视她,表情无比平静。
“月朗帝被救走,是否与你有关?”她始终不愿去做这样的怀疑。
秋离枫平和地看着她,半响,才道,“有。”
怀瑾最害怕听到的答案终于还是听到了,她不解,“为何?你不像是这种人。”
“对不住,叫你失望。”他轻声说。
“你又为何如此坦白?”她不懂,既然不想她失望,又为何要这般做。
“因为你问了。”他不想骗她。
怀瑾柳眉微蹙。
看到她眼里涌现的困惑,秋离枫连忙补充,“做师父的,自是不会教自己的徒弟骗人。”
此地无银,又偏偏掩饰得滴水不露。
她的思维太敏锐,她的观察太强,稍一表露点什么,或者对她过于热忱了,她都会察觉,继而怀疑。
然而,她的心里只装得下一个男人,至少在那个位置上腾不出半点缝隙给别人。
齐隽就是一例子,即便他没有做出密谋造反之事,他也会被她疏远。因为她不会给除了自己认定的男人以外的男人有任何一丁点抱有念想的机会,最好老死不相往来。
这就是她,认定了就执着到底,不会跟谁暧昧不清。
所以,他留在师父这个位子上就挺好。
只是,而今,他这个师父也要叫她失望了。
“果然是个好师父。”怀瑾轻轻讥笑,清眸望向他,“那么,请教师父,下次见面,我该怎么做?”
“无需为难,做你自己就好。”
“可这个难题你已经给我出了。”
“……”他沉默不语。
“半年,铲除月朗国,让朔夜国恢复平静,这是我与祈天澈的约定,而你将成为我前方最大的障碍吗?”
“……”
“为什么连你也这样,齐隽是自小就有了阴暗心理才导致的,你呢?你又是为什么?”
“何不说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也是*凡胎,自然也有想拥有的。”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提气,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里。
“师父,我不想与你为敌!”怀瑾对着漆黑的夜色大喊。
她知道,他听见了的。
曾经,他是嫡皇孙,却拒绝这个身份,只做一个身若浮云之人。
而今,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若是要权势,当初只要他一点头,只要他稍稍一争取,先帝老头定会将整个朔夜国都送上。
还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今日而铺就?
怀瑾越想越烦躁,迎风而立了好一会儿才施展轻功回去,通知所有人准备撤离。
※
李培盛一行人赶在天黑前住进了客栈。
用完晚膳,璎珞为祈天澈扎完针后,这才有了一丝空闲,可自个的身子根本不容她好受。
“璎珞姑娘,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李培盛望着不可能有半点意识的主子,开始犹豫起来。
“起码能让她带着希望多活半年,至于后果……半年后再说吧。”璎珞道。
是的,救醒祈天澈,她一点把握都没有,按照他而今的身子状况来看,最多也就半年,半年后他若醒不来,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身体内脏全都坏死的人又怎还能活?
总不好剖开他的肚子来看治疗效果。
所以,半年是她给自己设立的期限,也是验收治疗效果的期限,同时,也给怀瑾一个悲伤的缓冲期。
“但是,我觉得这样不公平,娘娘可以留在爷身边陪伴爷的。”不一定要将他们拆开不是吗?也许,如此才更能唤醒爷呢?
“难道你要让她知道我在拿你家爷死马当活马医?别忘了,我们之所以不让她跟来,怕的就是你家爷随时都有可能入土为安。”
李培盛无奈叹息,他们的确是考虑到那种可能才不让娘娘跟着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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