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接过师母手里的凉茶,结果被师母挤兑道:“明伢,说来听听,也让象祥这样的蛮牛长长脑子。”
不就是吹个牛嘛,李家明张嘴便道:“这有什么?这事太简单了,丢几包烟给端伢他们,让他们帮着收集点证据、多栽点赃,再写三封检举信,一封给森林公安,一封给柳老师,还有一封给县纪委。”
李家明看了看正发愣的老师、师母、叔叔,两个巴掌一合笑道:“上头领导一过问,下头人想立功、想捞油水再一夹,柳老师不想捉人都不行!有那几封信,我想让他们坐几年就几年。
呵呵,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一帮伢子不晓得厉害,还觉得偶像就是偶像,出手就是雷霆万钧,不搞死对头不罢手,可旁边的几个大人都心生寒意。
那些当官的,可不就是贪钱、贪功?要是这小子来这么一手,搞不好那俩蠢货不想坐牢都不行!这主意毒啊,将人心算得入木三分,别说张老师这样的老师,就是张象祥这样的农民都觉得心里发寒。
这伢子怎么这么毒了?
缓过神来的张老师吓一跳,神情复杂地看了一阵眼前的学生,突然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家明,你怎么这么恶了?明明可以说得清道理的事,你就要致人于死地?”
若是没有心理准备,极重师生感情的李家明会蹦起来陪笑,可有了心理准备的他嘿嘿直笑,将老师放在地上的凉茶递过去,反问道:“张老师,这都是你教的,你还来骂我?”
“我教过你这些东西?”
“《儒林外史》不是你给我的?”
栽赃栽到老师身上来了?生气的张老师破口大骂道:“混账!我给过你什么《儒林外史》?”
‘哦’,李家明拍着额头,佯装恍然大悟,连忙惫赖地陪罪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柳老师给的。张老师,要怪你去怪他,老师怎么教,学生就怎么学呗。”
柳老师、学生,这两个字眼重复地出现,张老师终于想起了柳本球的厉害。柳校长那人他了解,会当官、会做人,但从来不害人的,这伢子跟他学,应该不会变得那么狠毒。
自己觉得想通了的张老师,仿佛又是在学校一样,骂完之后语重心长道:“家明,柳老师给你这样的书,是让你防小人,不是让你害人的,晓得不?”
靠山山会倒,这话也得看时候,没那个实力之前就需要人的帮助。和伢那人有志气,阿姨又对小妹如亲生女儿样,于情于量,李家明都觉得要帮他一把。嘻皮笑脸的李家明也正色起来,恭敬道:“张老师,您多虑了。和伢爱护妹妹,宁愿自己吃光薯丝,都把米省给棋棋吃,他又问上门来了,我才让他求您这样的长辈出面,帮他要回田土山林。
张老师,您教了五年,知道我的性子。只要是孝敬父母,对兄妹友爱的人,我都敬重、能帮都会帮。”
欣慰的张老师连连点头,他将这小子当成最得意的学生,并不是这小子比李家德还会读书,而是这伢子对长辈孝顺、对兄弟姐妹友爱。在他的眼里,这样的孩子可以说是完美无缺,若是性子没这么硬就更好了。
沉默了几秒钟,李家明才沉声道:“张老师,你自己的堂孙、堂孙女,您应该更清楚,他们兄妹极度自尊、敏感。我耶耶、阿姨可以供他们读书,甚至带去银子滩跟我们一起生活,但他们会愿不?”
张老师也叹了口气,默默点头。
“若是两个人就是自尊、敏感,我最多是借阿姨的名义,送点米、送点钱、送点衣服之类的,顾着亲戚礼道(情谊)就行。现在阿姨回来了,那更与我无关,她自己的侄子、侄女,当然她自己去管。
可他们不是!
张老师,伢子、妹子只要不蠢,愿意吃苦读书,总有希望考出去的。说实话,我自己也是读书人,就盼着我们山里人能凭本事考出去。和伢、棋棋有这个希望,我就不想他们因为钱米的事,耽误了学习上进!”
哎,三父(母)子齐齐叹了口气,旁边的伢子们也纷纷称是。
和伢还好一点,棋棋就是只刺猬,除了她婆婆、哥哥、姑姑能讲她两句,谁都讲不得。由她姑父出钱供她读书?若是旁边有人讲几句闲话,那妹子会宁愿不读也不受那气的!
将这破事说开了,两师生之间又象从前样,天南地北、古今中华地乱扯,听得旁边的伢子们不时直乐,也佩服这位偶像的学识渊博。
不渊博?没看到,有时候连张老师都说不过他,称他说的有道理?
屋檐下的话,既然说了就让被人听见了,让这帮伢子听见了,自然就会在村里传扬开来。
李家明有霹雳手段不假,可他那人是菩萨心肠,干不出那么恶的事;象枫姑姑(姐姐)也是菩萨心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万多两万块钱说孝敬娘就孝敬了;和伢那伢子是不错,倔是倔了点,但人家爱护妹妹,又努力读书,有李家明那样的天才带着,以后应该能考得上大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