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鹤鸣山的根基尚浅,就算有心推自己人,也绝无可能通过。”
“那,依你之见,他会如何行事?”
“若我猜测不错,都祭酒会从从教多年的老道民中选出忠厚老实、容易控制的人,上报鹤鸣山。等人选通过之后,再将心腹提拔到各个箓将、甚或灵官的位置,以此来架空正治,在林屋山竖立他的绝对权威……”
冬至又接连问了一些关于扬州治的核心问题,子车奄息没有了刚开始的矜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几乎将天师道在扬州治的所有机密倾囊授受。
“钱库在哪?”冬至突然问道。
子车奄息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什么?”
“钱库,扬州治用来存放租米钱税的钱库藏在哪里?”
子车奄息好一会才发反应过来,腾的起身,案几上的茶杯滚落地上,水洒的到处都是,他震惊的说话都结巴了起来,道:“你,你们……原来……想劫钱库……疯了,肯定是疯了……”
冬至弯腰将茶杯捡起,整个过程不急不躁,甚至连脸上的笑意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单单这份遇事不惊的镇定,至少从徐佑处学了三成的功力。
镇定,是给予别人信心最有力的武器,对方越是慌乱,自己越是要面不改色,如同恐惧会传染,信心也同样会传染。
这是冬至在镇定之外,从徐佑处学来的道理!
“请坐!我说过的,灵官莫急。”冬至微微一笑,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不知死活的疯子吗?”
劫吴郡府衙的钱库,或许还能成功,也或许能够留条命花钱,可劫了天师道的钱库,天涯海角,除了一死,再没有第二条路好走。
冬至的表现实在不像是疯子,子车奄息慢慢平复了心情,再次屈膝跪坐,苦笑道:“女郎不要绕圈子了,我这人胆小,经不起吓!”
“我只是想知道,扬州治的钱库里是否还有钱……哦不,这样说不够严谨,我换个说法,钱库里的钱是否和上交鹤鸣山的账簿一致……”
子车奄息彻底惊呆了,道:“你的意思,都祭酒可能挪用了钱库里的钱?”
“不是可能,据我所知,扬州治的钱库很可能已经空无一物!”冬至的声音充满了萧杀的冰寒,道:“子车灵官,杨乙因贪墨被都祭酒处死,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都祭酒非要致他于死地?”
“这……都祭酒要掌权,杨正治终究是个掣肘……”
“这只是原因之一,真正的原因,是都祭酒需要一个人来替他顶罪。如果被人发现钱库里的钱少了,贪墨的杨乙就是最好的替死鬼!”
子车奄息呆呆的望着冬至,再也说不出话来!
以官方口吻来说,两人的第一次会面十分的圆满,对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为下一步合作奠定了深厚的基础。说的直白点,冬至感觉子车奄息容易被收买,子车奄息感觉冬至这个买家比较靠谱,双方一拍即合,决定加大合作力度。
回到吴县,冬至换了身素白色的条文袄裙,前往司隶府拜见孟行春。司隶府在扬州没有正式开衙,仅仅设立一个卧虎司的分支,从外面看上去就是一户普通的民宅,前后三进,并不大,装潢朴素的让人以为到了乞丐窝。
冬至递上了徐佑的拜帖,仅过了片刻,王复匆忙迎了出来,丝毫没有因为冬至是个小女娘而有所疏忽和轻视,执礼甚恭,引着她去了后面的房舍。
孟行春静坐在西窗下,手中握着一卷书,柔和的日光洒在清瘦的脸颊上,浑身散发着浓郁的书卷气,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会以为只是某家私塾的教书先生。
看到王复带着冬至进来,他将书合拢放在案几上,冬至瞄了一眼,汉马融著的《忠经》,心头暗道:孟假佐果然如小郎所说,擅长沽名钓誉,连远离朝堂千里,还孜孜不倦的苦学如何尽忠,难道皇帝还能看到不成?
“你叫什么名字?”
冬至屈膝跪下,头俯得很低,表达恭顺的姿态,道:“冬至!”
“几时入的徐郎君门下?”
“不足半年。”
孟行春笑道:“不足半年就能单独出外办差,想必有些过人之处。可识字?”
“略识一些,粗浅的很!”
“粗浅吗?”孟行春屈指敲了敲《忠经》,似笑非笑的道:“我看你刚才注意这本书,应该是读过的。你我同读一本书,却自认粗浅的很,莫非是故意讥嘲我的学识吗?”
冬至的后背顿时渗出了冷汗。
她还是大意了,被孟行春外表的和善麻痹了警惕心,顿时陷入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