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罪,安休林好言宽慰,皆免罪不问。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庾、柳虽附逆,但他们代表的是两大顶级门阀,在即将对萧氏展开围剿的时候,团结可以团结的大多数,这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日,诏令伪后王氏以下,俱赐自尽。王氏在狱中问奉旨监刑的袁灿,道:“袁太常,我等何罪,何故枉杀?”
“受册为后,怎得无罪?”
王氏凄然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我宠信不过鱼道真,恩幸不过江子言,欢爱不过始安公主,放浪不过李青雀,再等几个月,后位就是鱼道真的了。”
袁灿默然不语。
他能说什么?
王氏也知道袁灿帮不了自己,随即用白帛悬梁自尽,后宫诸女妾媵也全部自尽,这对她们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至于始安公主,安休林念及兄妹之情,原想留她一命,可谢希文秘密进言,道:“当初颜婉的檄文已宣扬了安休明和始安的丑事,若不赐死,何以堵天下悠悠之口?”
安休林犹豫不决,徐舜华道:“始安不死,安氏永远要被世人指指点点,兄妹秽乱的名声好听吗?更可甚者,外人会不会以为,你也和那死掉的伪帝一样,偏爱亲妹的床笫呢?”
谢希文听的大汗淋漓,恨不得把耳朵藏到袖子里去,心里不无忧虑,这样的皇后,真的可以母仪天下吗?
安休林这才下了决心,赐始安公主毒酒,并把李青雀押送东市,鞭挞至死,挫骨扬灰,为后来者诫。其余殷素、张楚等,跟随安休明尽心尽力,作恶多端,故赐自尽,因念及他们最后时刻弃暗投明,故而赦免其家人,也算慈悲为怀。
然后遣山阳王和袁灿赴江陵,迎接尤媛入京,尊为皇太后,册封王妃徐舜华为皇后,追赠顾卓为司空,追赠梁秀为开府仪同三司,毁掉安休明旧日东宫所在的宫殿斋室,改造成普通的园池。
之后轮到给众臣叙功,安休林想要封徐佑为开国郡公,这是臣子可以受封的爵位最高等级。楚国上承魏制,爵位共设置了王、公、侯、伯、子、男、开国郡公、开国县公、开国郡侯、开国县侯、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乡侯、亭侯、关内侯、关外侯等十八级。其中,王爵非皇子不封;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专封宗室;功臣封爵为开国诸爵及乡侯、亭侯、关内侯、关外侯。
尚书右仆射陶绛出面阻止,道:“骠骑将军虽战功卓著,可他在吴兴时为私仇虐杀沈氏满门妇孺,又在京都纵容幽都军杀俘万余,朝野非议众多,若封爵太高,恐怕难以服众。”
辅国将军朱礼沉声道:“右仆射说的轻巧,战场上拿命去搏,谁手软就是个死,骠骑将军杀人是多了点,可要不是杀的多,你现在未必能坐在太极殿议事!”
新任户部尚书顾怀明也道:“以贼人之伤亡,诘责勇于任事的将军,日后谁还敢战场用命效死?此例绝不可开!”
陶绛反讽道:“顾尚书的意思,是杀俘为乐,连妇孺都不放过的行径,就是将军用命,部曲笑死的理由吗?”
谢希文支持陶绛,道:“有功则赏,有过则罚,这也是为了骠骑将军好,玄武湖的水还是赤色,百姓们议论纷纷,
狄夏瓮声瓮气的道:“骠骑将军功劳是大,可也不见得比得过卫将军和车骑将军,不知二位将军意下如何?”
众人都以为檀孝祖会替徐佑说话,没想到他只淡淡的道:“左仆射说的是,王者之职,在于量材任人,赏功罚罪,骠骑将军为一己私欲而杀俘,自当交付有司论罪。”
朱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顾怀明若有所思,抚须闭目,仿佛沉睡了过去。
张槐则表示中立,不支持任何一方,道:“雷霆雨露,皆自上出,我辈厮杀汉,只听主上的命令行事,主上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其实已经站在了徐佑的对立面,形势如此,安休林做不到乾纲独断,所以只好把徐佑的封爵改为开国县侯,但又命他都督青、徐、兖、冀、豫五州内外诸军事,假节,给班剑二十人,加鼓吹一部。
徐佑自入京后就称病,没有住进安休林赏他的骠骑将军府,而是还住在当初来金陵时的长干里的那间宅院里,外界的纷扰仿佛和他无关,亲手给李豚奴倒了杯茶,道:“这几日忙,没空和你说说话,今个好容易闲下来,咱们多年不见,该好好叙叙旧……你怎么会入了宫?”
李豚奴说起往事,忍不住流泪不止。原来自父亲李齐死于杀夭之手,家里也没别的亲眷,徐佑命人送去的钱财足够度日,可挨不住他母亲受一个浪荡子的蛊惑,很快就花光了积蓄,又被浪荡子卖给了一个商人为妾,辗转来到金陵。
那商人是费氏的远方亲戚,依托在费成昌门下发点小财,却牵连进了南阳王谋逆案里,费氏被族诛,那商人自也逃不过,被拉到东市砍了脑袋。李豚奴的母亲罚没为官妓,自觉羞辱,投河而死。李豚奴是商人的螟蛉义子,因年岁尚小,被阉割后入宫做了宦者,因他样貌清秀,聪慧伶俐,深受大宦者的喜爱,这才调到了太极殿听差。
徐佑叹了口气,李齐因保护他而死,费氏虽是中了朱智的计,可也间接和他有关,可以说李豚奴的人生惨剧完全是他一手造成。
“豚奴,以后有什么打算?想回晋陵,或者去别的地方安居都行,你什么都不用顾虑,钱财方面有我来处理……”
李豚奴安静了一会,抬起头,清秀的小脸透着坚毅的神色,道:“我是不全的人,也知道郎君不会薄待了我,可是穿华衣、吃美食,不必劳作,不必辛苦,就这样终老一生,又有什么乐趣呢?我还是想回到宫里,说不定日后还能帮到郎君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