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一二,道:“清明,你暂时听从冬至调遣,切记,能拿活口最好,不能也不要冒险,鸾鸟素来享有大名,并非易于之辈,不可自恃入了四品,轻敌大意!”
清明点点头,他和徐佑早已生死相知,明白这番叮咛乃是担忧他的安全,微微躬身,和冬至联袂而去。
盛光寺位于洛阳北,占地不大,僧众不多,各方面综合来算,大概属于洛阳三百多座寺庙里的中等偏下水准。
这也符合侯官曹挑选落脚点的逻辑习惯,太出众了,树大招风,可太默默无闻,收集情报也不容易,因此中等偏下最为合适。
月光淡淡,清风无声,廊角的灯笼闪烁着黑夜里最诱人的红光,伴随着飞蛾的扑棱声,清明用青鬼律的诡异身法完全隐藏了踪迹,每一次落足和腾跃,都能躲在所有光线和视线的死角,避开三三两两巡夜的僧众,悄无声息的潜入了寺里深处。
洛阳城内已是风声鹤唳,盛光寺中也如惊弓之鸟,刚绕过了传经堂,两个武僧手提棍棒,打着灯笼从对面的月门走来,一人说道:“何师兄,方丈为何勒令我等不准外出,还要轮流值夜?莫非为了防范山贼吗”
“胡师弟,这里是洛阳城,文萃风流之地,可不是你那乡野山村,哪会有山贼敢来这里捣乱?”何师兄刻意卖弄,道:“还不是因为城内那位大将军,突然发了失心疯,对世族挥起屠刀,听闻这两日杀了数千人,洛水染成了红色……我辈虽侍奉佛祖,可在那些凶人眼里,宛如蝼蚁一般,出得寺门,被人当成反贼给一刀杀了,又找谁说理去呢?”
“哎!这倒也是!”胡师弟抓了抓锃光发亮的脑门,道:“师兄见多识广,凡事可要多提点提点师弟……”
何师兄犹豫了片刻,道:“咱们师兄弟投缘,有一事我告诉你,你再不可告知第二个人。”
“好好,师兄是知道我的,嘴巴严实的很!”
“宝瓶塔包括周边数丈之内,万万不可踏入,前日刘师兄要去藏经楼办事,因偷懒误了时辰,急切间抄近路从宝瓶塔下经过……”何师兄露出恐惧的神色,低声道:“之后再没人见过他了……”
胡师弟困惑道:“怎么?刘师兄迷路了吗?”
“要不怎么说你蠢呢!”何师兄气恼不已,捶了下胡师弟的脑袋,道:“反正你记住我的话,别往宝瓶塔去!”
“可没听说方丈明发谕令要我等禁足啊?”
何师兄冷哼一声,脸上露出几分惧意,道:“正因如此,才更可怖!”
清明隐在旁边,等两人经过,如风吹落叶,轻悠悠的飘荡到了他们身后,再足尖点中月门的木槛,没入了黑暗之中。
宝瓶塔高十丈,共七层,塔刹有相轮五重,再往上为金宝瓶,宝瓶下有铁索四道,连接塔之四角,索上挂满了铃铛,每遇风起,铃声清脆,颇得真趣。
此塔别具一格,只有底层一门,顶层一窗,其余无一处开口,乃盛光寺初代方丈盛光僧所建,不知出自何经教义,和洛阳诸多著名的佛塔全然不同。
清明静观良久,决定从上面闯入,踏进四品山门之后,他的轻身提气术突飞猛进,身影犹如云海轻烟,淡而无形,气散神凝,连续踩着塔角而上,须臾间来到了顶端的窗户边。
静耳侧听少许,清明拔出烛龙剑,如切豆腐似的刺入窗沿的木头里,轻轻一划,把半边窗户取了下来,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然后纵身跳了进去。
塔内供奉的无非是经文、佛像和舍利等物,墙壁上画着各种佛门典故和神兽灵珍,清明搜索了三层,一无所得,下到第四层时,突然看到楼梯缝隙里溢出亮光,似有沙哑的人声传来:
“事不宜迟,趁秘府还没找到这里,我和丘郎君联手,护卫贵人连夜杀出城去。想那守城的楚卒庸庸碌碌,纵有万众,却挡不住你我……”
一个悠扬动听的女子声音响起,道:“不可鲁莽行事,楚人已非吴下阿蒙,装备精良,悍勇难当,伪洛州刺史叶珉更是厉害了得,估计这会正张开口袋,等着我们钻进去送死。”
“贵人……”
“好了,不要说了,连九尺,你去守好上方门户!”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颇为严厉,连九尺不敢再多嘴,道:“贵人放心,有我在,一只鸟也飞不进来。”
“丘郎君,劳烦你守着入口的塔门!”
“是!”
女子对这丘郎君倒是很客气,想必身份和连九尺不同,而且此人说话没有连九尺那么谄媚,平淡中透着几分自若。
清明听到脚步声,收敛气机,身子仿佛融入进壁画里,和周围环境贴合的天衣无缝。
等连九尺刚刚从楼梯下方转出半个身子,恍惚中听到无数厉鬼冤魂的哀泣和呼唤,幽黑的烛龙剑凌厉无比的划过了狭窄又逼仄的空间,直奔面门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