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城门?你确定?”
“将军,城内无粮无兵,城门闭合与否,无关紧要,不如让节下放胆一试,必能退敌!”
奚伏陵六神无主,全依了石昼,他随手解开甲胄,扔掉大刀,裸衣而跪,叩首三下,决然走向城门,就那么赤条条的横卧门洞里,少顷,呼噜声响彻城池内外。
又过了一会,楚军遂至,尘烟滚滚,旌旗蔽日,声势无比浩大,奚伏陵和众部曲藏在城墙的暗影里,无不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
如果石昼的计策失败,他首当其冲要死,可其他人也逃不过,大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生死由天不由己,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王石竹的承受力终于到了极限,他来自并州普通的汉人家庭,不是魏国世袭的兵户,父母双亡后失去了土地,为了吃饭活命,成了并州的镇戍兵。这次随军出征,被神出鬼没的楚军追赶的如丧家之犬,几日几夜,无休无止,熬到这会,精神彻底崩溃,脑海里似乎有个声音在诱惑着他,唇角和眼梢剧烈的颤抖不停,忽然,他腾的站起,拔刀想要冲出城去拼杀,立刻被身旁的队友捂住嘴按倒在地。
见他犹自挣扎不休,如同中了邪咒,唯恐坏了石昼的计谋,奚伏陵厌恶的挥了挥手,两名近卫迅立刻趋前割断王石竹的脖子。
鲜血从手指缝里溢出,流了满地,王石竹贪恋了的看了看天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他很怕死,只是,这会真的死了,心里却无比的安详和满足!
兴许被鲜血和死亡激起了骨子里残存的勇气,魏军反倒豁出去了,众人紧紧的握着手里的刀枪,只等石昼计策失败,楚军开始攻城,马上冲出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有两三刻钟,或许过了一两个时辰,奚伏陵几乎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残酷命运,突然听到留在城头的暗哨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楚军……退兵了!”
奚伏陵愣了半响,匆匆率众赶到城门,见石昼正矗立在门洞里,身影是那么的高大雄壮,颤声道:“楚军真的退兵了”
石昼看似镇定的回道:“仰仗将军神威,楚人不敢攻城……”其实,他的后背已是汗落如雨。
奚伏陵快步越过石昼,探首眺望,城外空荡荡的不见人影,顿时激动的大笑起来,道:“好!好!石昼,你立此大功,回京之后,我保你升官发财!”
石昼连连叩谢,他出生入死,裸衣退敌,不就是为了升官发财这四个字吗?
当奚伏陵等庆幸从噩梦里解脱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出现在长子县城外面的楚军只有区区一千多人,不过是多打旗帜和故意扬尘造成了兵力雄厚的假象,叶珉根本没有准备攻打长治。
上党作为“天下之脊”,兵家四战之地,郡治长子县城修得高大坚固,若是戍主不逃,奚伏陵死守,攻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旦久攻不下,魏国朝廷不会坐视不理,再调援兵来救,那时就胜负难料了。
所以,叶珉真正的主力偷偷的越过长子县,往东北黎城而去,先用被俘的魏军骗开了城门,然后唐知俭依样画葫芦,连夜攻克了壶口关。
壶口关,著名军事重地,崖径仄险,两峰夹峙,形如壶口,故有此名。壶口关在手,太行八陉之一的滏口陉就对楚军打开了门户。
太行八陉里,滏口陉最为平坦,也最适合大军行动,叶珉东出太行山,攻打位于鼓山的滏口关的时候,关口上的守军还以为见了鬼呢。
交战不到半个时辰,被誉为冀州险隘的滏口关失陷,叶珉又闪电般攻占了磁县,逼近邺城西北十余里的三台庄。
邺城,是元沐兰此次南下的大本营,粮草辎重囤积无数,如果失陷,魏军将彻底失去翻盘的可能性。
另一方面,澹台斗星率两万人乘船东进,经过几次鏖战,成功烧毁了白马津连接黄河两岸的河桥,然后日夜不停的围攻滑台。只是滑台守将颇为老道,依仗地利,让澹台斗星久攻不下。但是幽都军舟船巡弋,也算是切断了滑台和邺城方面的联系。
接到邺城和滑台的紧急战报,宴荔石等人再次请命,让元沐兰立即撤兵,回援滑台和邺城,不出意外,再次被元沐兰无情的拒绝。
“殿下刚愎自用,贻误军机,我们不能等了!”宴荔石对贺拔允道。
贺拔允沉思再三,叹道:“好吧,我不参与你的行动,但是你能兵谏得手,我也不会反对。”
宴荔石最担心的就是贺拔允,此老儿的资历、威望、地位太高,没有他的同意,就算困住了元沐兰,他也指挥不动军队。
“好,老叔坐观即可。今夜子时,我就行兵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