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拳影,不分虚实,皆有碎金烈玉之力。
元沐兰旋转腾空,枪尖微颤,转瞬间刺出千百枪,将拳影纷纷击破,然后人枪合一,直奔徐佑胸腹而来。
至刚!至阳!至烈!
这一枪的锋芒,连徐佑也无法正面硬接,他长啸一声,迎风后退,和锦瑟枪保持着三寸距离,翻下悬崖。
元沐兰紧追不舍。
退愈急,追愈急。
两人的身影一上一下,交手数百招,仿佛由闪电组成的瀑布倒挂,沿着数十丈的悬崖席卷一切,岩石崩塌四溅,松木连根拔起,宛如末世景象。
砰!
徐佑重重砸向地面,尘土飞扬,地面陷进去六尺方圆,身子随即弹起,再横向飞出十余丈。
元沐兰的枪尖插入地面,顺势荡出,锦瑟虽然还追着徐佑,可枪势已尽,锐气全失。
徐佑突然停下,以完全违犯自然规律的速度,回身屈指夹住了锦瑟,朱雀、白虎、玄武、青龙、黄麟,五劲喷吐迭发。
元沐兰的真炁不足以抗衡,只好弃枪。
又是漫天拳影袭来。
她先机被夺,再无反败为胜的可能,苦苦支撑两个时辰,终于被徐佑欺进中门,两人交错而过。
“我败了!”
元沐兰屈膝跪地,久久不起。
徐佑走到她身旁,同样跪在地上,伸手抱住,低声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元光大将军正是看破这点,才飘然远去,不再过问国事。你一生为鲜卑、为魏国付出太多太多了,你不欠元氏什么,也不负百姓什么,从今而后,该为自己想想了……”
“微之,我好累……”
元沐兰靠在徐佑怀里,轻轻的呢喃着,像是梦呓,像是诉说,又像是告诉另一个自己,是时候褪去所有的伪装和坚强,不管不顾的放肆的把所有的事托付给依偎着的这个男子,他的肩背,足够挡住天地间的肆虐的狂风暴雨。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的……”
玉兔高升,群星璀璨。
无人的深山里,躺着两个不分离的身影,低空飞过的鸟儿俏皮的眨眨眼睛,然后羞红了脸,振翅高飞入了云层。
……
冬去春来,元敦和元克发生多次大战,双方打的不可开交。而江东也有大变,先是徐佑封秦王,兼领扬州牧,等到秋季,在位四年的小皇帝正式下禅位诏:
唯德动天,玉衡所以载序。穷神知化,亿兆所以归心。前王踵武,世必由之。楚德湮微,昏毁相袭,元凶悖逆于前,废主肆虐于后,三光再霾,七庙将坠……太尉秦王,匡济艰难,功均造物,宏谋霜照,秘算云回,旌旗所临,每战必捷,英风所拂,无思不偃……朕虽寡昧,闇于大道,敢忘列代遗则,人神至愿乎?今逊位别宫,敬禅于太尉,依唐、虞、魏故例,俾众周知!
此诏一出,小皇帝当即搬出台城,徙居别宫,徐佑上表三辞,王公大臣,齐齐劝进,由是即位南郊,祭告天地,定国号为乾,改元建元,登坛受贺。
楚亡。
……
冬雪皑皑。
西湖边空荡荡的。
咯吱咯吱,木轮碾压雪地的声音传来,大雪之中,竟有两人在绕湖漫步。
其中一人推着轮椅,正是大乾之主徐佑。
轮椅上坐着的,自然是何濡。
整个天下,或许只有他,能够有资格让徐佑亲手推着。
何濡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褥,歪头靠在椅背上,不时的咳嗽几声,但他兴致很高,说起往事,神色竟是这段时日罕见的飞扬。
“就是那座逆旅,至宾楼,对,是这个名字,我和七郎初次结识……”
“白蛇现世,我们联手用计,砍掉了席元达的人头……”
“哦,那边是静苑……听说重建了,我还没来得及去看……”
“河山大好,夫复何求?”
徐佑默默听着,只是偶尔接两句话,就这样转了一圈又一圈,西湖边的小道踩出深深的足印,仿佛刻满了他们两人二十余年的过往。
“天冷了,我们回去吧。”
没有答应。
徐佑慢慢蹲下身子,何濡闭着眼,唇角含笑,一动不动。
雪下的又急又密,
从西湖到明玉山,从钱塘到黄淮沿岸,再到邺都,到平城,到阴山脚下。
诸君且看,
那壮美河山,
大好!
(感谢数年陪伴,完本之时,许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酒兴尽时分离,或许能少几分离情别绪。感恩,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