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莲抓了药回来,煎好了,送到房里来时,已经傍晚时分了,百里婧还未醒。
木莲是婧公主的贴身侍女,不用禀报便可入内,她掀开层层纱幔闯入时,见墨问正坐在床头给婧小白敷着冰块,冰块用厚棉布包着,且和婧小白的手掌之间隔了很厚的一层,不会轻易冻伤。
墨问已经换过了衣服,一身素色外衫,披散在肩头的长发还有些潮湿,因为冷,他的脸色越发地苍白,连唇也一丝血色都无。听见脚步声,他朝木莲来的方向看过去,沉静的眼眸温和且无辜,不带半分凛冽。
这种无害的外相,让木莲的困惑又深了一层。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何时是真,何时是假?
“咳咳……”
墨问咳了一声,声音沙哑,十分难听,不像个正常人会发出的,又因为冷,嗓子更比平时哑了几分。
木莲微微福了福身,将药放在一旁的高几上,立在床边道:“驸马,公主有我照顾着,你回去休息吧。”
墨问冲她露出淡淡笑意,却固执地轻摇了摇头,双手还是没放开冰袋,冰袋被他按在掌心,没有棉布的包裹和阻隔,相比于百里婧手腕处的白净颜色,可以看出墨问骨节分明的手指冻得发青。
墨问摇头的意思很明显,他不走,他要留在这里。
木莲的脾气暴,从未将这个病驸马放在眼里过,语气顿时重了些:“驸马的身子本就弱,若是不慎病倒,又要让公主为你操心,到时候更加不得安宁了!驸马若是为公主好,就回偏院歇息吧,这里有我们这些丫头照看着,不会有事。”
墨问垂下的眼眸一眯,隐约浮起层层杀意。
“木莲姑娘,你怎可如此同大公子说话?真是不分尊卑!婧公主难道都没有教过你规矩么?”远山刚入屋内,就听到木莲如此说话,分明带着埋怨,不由地连声责问道。
今日一大早,远山急急闯入凌云寺,为了墨问参加蹴鞠赛的事将正在礼佛的婧小白匆忙叫回,连皇后娘娘和住持大师等高僧都撇下了。
婧小白当时走得急,司徒皇后不让她走,命禁军拦下,婧小白却不管不顾,打退了禁军,径自闯过层层守卫下山去了。木莲和远山碍于禁军的阻拦,都没能追上去,然而,木莲却看到司徒皇后的脸色着实很差。
如果不是在寺院重地,扰乱佛门清净的远山很可能都无法活着下山。而且,无论是之前墨问所喝的药,还是此番婧小白被支开时墨问恰好被“请”去参加蹴鞠赛,都可以看出司徒皇后对墨问的态度——杀之无妨。
若非有人默许,朝中的大臣、蹴鞠场的内官,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将病弱的婧驸马请上蹴鞠场?守门说来好听,不需要耗费体力,其实却是个只能站着不动让人随便打且毫无还手之力的被动位置。
木莲不知赛场上的具体情况如何,单看结果,婧小白弄得浑身是伤昏死过去,而病驸马安然无恙能走动能疗伤,那么,肯定是婧小白将墨问救了,且为了他而弄出一身伤,这个结果,又要给多少人带来刺激?
木莲是山野之中长大的丫头,从来不是好惹的主,对待老四墨誉时没尊没卑,对待毫无压迫感的墨问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此刻更是瞧着墨问主仆不顺眼,对着帐外道:“远山,你这奴才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婧公主的卧房!驸马没有教过你规矩么?”
如此盛气凌人且挑明了的不满,让远山气得捏紧了拳头,而墨问正思虑着如何应对时,百里婧的手一动,突然睁开了眼睛。
墨问忙折身看向她,木莲瞥见墨问的举动,也回头朝百里婧看去,见她醒了,木莲忙跪在床前,紧张地问:“婧小白,你怎么样了?”
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也温和了许多。
百里婧眉心拧着,抽回正敷着冰块的手,强撑着胳膊想要起身,却被墨问按住了身子,动不了,保持着侧卧的姿势。百里婧这才将目光看向墨问,她张了张口,声音弱的很:“我要起来……”
墨问摇头。
“让我起来。”百里婧到底是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不了什么,还是有足够的力气推开了墨问的双手,见她撑着床的双掌不便,木莲忙扶着百里婧坐起身。
百里婧扭头,看了看窗外,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好问:“什么时辰了?天亮了么?”
木莲柔声道:“天快黑了,雨也停了,你已经躺了一下午,饿了没有?药和粥都熬好了,先喝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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