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乃至皇帝陛下对新税制尤为重视,自是不敢有半分轻慢,非但早早做好返京述职的准备,更是时时捧着邸报背诵各项新制。
不求能尽数领会,好歹先死记硬背下来,免得参加那甚么政令讲席时听得云山雾罩的,导致丢了官位。
颁布税法新制的诏令也纷纷由各地官府张榜公布,且派吏员到乡间村里向百姓宣讲。
大汉百姓自是欢呼雀跃,今后再不用扛着谷米缴纳田税,跟那税吏斤斤计较。
过往税吏怕收不足赋税,或在运送之时出现损耗,谷米造册入仓时数目不够,挨了上官责罚,每每称量谷米时皆会稍微多收些,百姓们对此不免多有怨言。
一石粟谷的田税,往往要多缴半斗,像话么?
在民风彪悍的关中之地,农人屡屡因此与税吏爆发口角,乃至相互扭打,闹得官府也是头疼得紧,却因税吏本就理亏,也不好出手重惩闹事的百姓,免得引发更大民怨。
现今朝廷颁了新税法,缴纳大钱代替谷米,那就方便多了。
该缴多少枚大钱都是依着田亩早定好的,无需费心数月不断盘算着今岁会收获多少,该缴纳多少田税。到得要缴税时,数出大钱扔给税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翻两瞪眼的事,谁也别多废话。
何况照着这新税制,田税近愈百税一的,即便家中有十亩上田,每岁也才需缴纳四十枚大钱的田税,都不够到清河百货买套好成衣的。
这若是再赖着不缴,淳朴的大汉百姓自个都觉着过意不去,日后谁若再扭打税吏,寻衅滋事,那就不占理了。
何况又不愁谷米买不出价钱,换不来大钱缴纳赋税。
近年大汉各郡县粮价平稳,主要粮食市价长期维持在每石百钱,在丰收时节,各地常平仓会开仓入籴,价钱会比市价稍低,约莫在九十钱每石。
故而各地粮商收购谷米时,也不再如过往般大肆压价,以图转运或囤积后牟取暴利。
每石比市价少个几钱,百姓们还是愿意卖的,毕竟近年亩产大增,百姓又没办法自行兴建粮仓,况且也没那必要,丰收后该卖粮还是卖粮,换了大钱攒着挺好的。
毕竟谷米若储存不善,会生生烂掉,反是亏了血本。
到得缺粮的时节,官府又会开常平仓出粜,平抑粮价,使其不超过百钱每石,有钱就能买到粮,那家里还存着那么些谷米作甚?
正因此等想法,大汉百姓的某种固有意识在悄然转变,或许这正是刘彻希望看到的,只是大农府及各地官府就有些犯愁了。
十余年来,大汉各地多是风调雨顺,连年大丰收,粮食亩产又不断暴增,粮食产量着实太过富余。
朝廷虽大肆鼓励百姓生育,连丁口税都屡屡调降,明摆就是让百姓玩命的生,可毕竟不是母猪下崽,女子怀胎十月,能生双胞胎的都不多,更别说一胎十个八个的。
大汉不到六千万的册籍人口,即便加上数百万外族奴隶,压根就吃不了这么些粮食。
京畿太仓,各地常平仓,各郡县的固有官仓,尽皆爆仓!
大农令东郭咸阳翻着部属汇总呈报的今岁粮食产量,又想到太仓和各地常平仓不断呈来的条陈,皆言仓廪不足,要请拨款项增建。
这是要疯啊?
今岁国库已拨出五十万金,用以治理大河,各郡县的赋税又未尽数入账,从哪弄钱来兴建那么些仓廪?
何况各处粮仓现今是陈粮未清,新粮又入,毫不夸张的说,即便来年大汉百姓全都不下地耕作,只要官仓肯放粮,也能将他们养得白白胖胖的。
若非陛下忧心谷贱伤农,让大农府平准司屡屡出手维持粮价,各郡县的粮价早就崩盘了,至少跌回早年的八十钱每石才合理。
东郭咸阳难以决断,只得呈请皇帝陛下圣裁。
刘彻身为穿越众,自然晓得此乃社会生产力突增后的必然现象,后世欧美列强不也曾出现过往水沟里倒牛奶的事么?
粮价不能崩,索性顺势提高大汉百姓的生活水准好了。
皇室实业,田氏商团乃至清河百货的主事者都被召入未央宣室,刘彻要求这三大商团尽速在各郡县协助大农府及太仆府大举兴建各式作坊和养殖场。
酿酒酿醋,圈养牲畜家禽,总之要想法子消耗陈粮,同时大搞菜篮子工程。
江都王刘非,国舅田胜,和窦府嗣子窦宪皆连连应诺。
田氏商团的集约型养殖场早已开遍京畿各县,积累了大量经验,田胜晓得此事有利可图;窦氏的清河百货更已在汉境各大郡县都设了大铺面,销售渠道没有问题的,只要皇室实业旗下的帝国物流肯稍稍降下运送费用,也能获取不错的利润。
刘非倒是爽快,允诺会让帝国物流为田氏和窦氏这两个大客户调降运费,自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