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非人人来得及退避,亦非人人都想着退避。
今日刘沐乘坐的轺车刚是入得天家内苑,便在宽阔的青石大道上遇着正在玩耍的一群小屁孩,后头跟着不少侍婢。
天家内苑有羽林卫戍守,自是安全无虞,故天家亲眷只要不出苑门,出府玩耍或过府串门时多是不会带侍卫随行的,有侍婢跟随即可。
正因如此,诸位亲王和公主的子嗣们多是混得熟,年岁稍大的会不时相聚饮宴,年岁稍幼的孩童更是时常聚众嬉戏。
此时在青石道上玩耍的,乃是天家内苑年岁颇小的数个孩童,刘沐见状,忙是吩咐驭车的内卫勒马,未待轺车彻底停稳,便是径自跃身下车,身手矫健得紧。
随扈的内卫们虽已惯见,却仍是无奈叹气,太子殿下骨子里仍是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啊。
早在轺车驶近时,那群天家贵胄和随身侍婢就已瞧出是太子驾临,早已躬身迎候,便连最喜欢太子族兄的刘孝和刘悌,都乖乖的见拜行礼,待得太子族兄摆手免礼后,才欢天喜地的冲上来拽着他的袍袖撒欢。
“哇哇哇~~”
一个小男童见状,忙吭哧吭哧的蹬着三轮小车,也是急着冲过来争宠。
“急个甚?”
刘沐不禁哈哈大笑,迈着大步迎上去,抵停了那小车,将男童抱了起来,“你这急脾性可不似十三皇叔。”
刘沐的十三皇叔,自然是清河王刘乘。
王皃姁膝下的四个儿子,广川王刘越和胶东王刘寄迎娶的正妃皆为世家贵女,却至今为能诞下男丁。
清河王刘乘和常山王刘舜,皆先纳了民女为少妃,常山王少妃裴澹倒还算是良家女,清河王少妃公孙慧那可是出身匈奴啊,然偏偏是这两个出身卑微的少妃,接连为自家夫君诞下王嗣。
王皃姁每每谈及此事,皆是唏嘘不已,天家尤重子嗣,天家媳妇甚么出身不是最重要的,能不能生下和养好儿子才是关键,太皇太后窦氏和太后王娡皆是最好的例子。
皇帝刘彻之所以能独宠皇后阿娇,皇儿刘沐的存在亦是关键,否则即便夫妻俩感情再深,该纳妃还得纳,否则日后谁来传承帝位,谁可托以社稷?
裴澹刚诞下龙凤胎,便是母凭子贵,得正妃位,成为堂堂正正的常山王妃,而公孙慧虽只比她晚了半年产子,却直到去岁才得晋清河王正妃。
刘究,清河王刘乘的独子,直到去岁,已虚年三岁的他,才真正成为嫡子,而非庶子,也才真正具有与族兄刘孝和族姊刘悌相提并论的资格。
虽说卫尉公孙贺亦身具匈奴血脉,但长安公孙氏从其祖辈就刻意的迎娶汉室贵女为正妻,到得公孙贺这代,本家嫡系的匈奴血脉已洗得甚为淡薄了。
况且公孙氏用赫赫战功证明了对汉室的忠诚,尤是公孙昆邪和公孙歂这代人,手里沾满了匈奴人的鲜血,说他们会私通匈奴,大汉臣民皆是不信的。
公孙慧可就不同了,昔年皇帝刘彻御驾亲征,大破匈奴于漠南,公孙慧及其家人被押为战俘,后又被发卖为奴。
若非得蒙清河王刘乘垂怜,容貌秀美的公孙慧指不定要被发卖到章台窑馆;若非公孙慧聪慧异常,且运气不差,在帝国科学院内以奴匠身份制成防腐胶漆,皇帝刘彻也不可能允许刘乘将她纳为少妃,其家人也不可能如现今般脱了奴籍,得以改名换姓,以公孙氏分支的身份,在长安城内购宅置地,安享荣华。
实话实说,亲王要纳匈奴女子为少妃已属不易,要为其扶正妃位,没有足够的理由,别说太上皇和皇帝不会准允,便连宗室长辈和朝堂元老都无法接受。
匈奴,着实是令汉人恨之入骨的字眼,丝毫不逊于后世国人对倭奴的痛恨,甚至犹有过之,后世华夏还有不少哈日精日之人,大汉却绝对无人敢跳出来为匈奴说半句好话。
便连“刘究”之名,亦是去岁清河王刘乘恳请自家皇帝兄长赐下的,否则因公孙慧出身匈奴贵族,日后此子少不得担负诸多非议。
可怜天下父母心,刘乘即便贵为亲王,亦须为自家儿子苦心思量。
皇帝刘彻之所以愿力排众议,准允刘乘为公孙慧扶正妃位,让此子得为亲王嫡子,并为其赐名“刘究”,非是只因与刘乘的手足情分。
究者,取深入探求,靡届靡究之意。
刘究得赐此名,皆因其母公孙慧去岁在帝国科学院再度有所建树,大大推动了大汉化工业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