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为了见你这倔驴?”
征臣翁主就是这般坦诚直率的,向来不屑于掩饰自身的情绪和想法,也不想扮甚么矜持淑女,这既是她与生俱来的脾性,亦是尊贵出身养成的无所顾忌,想到甚么就说甚么,反正皇帝叔父和皇后叔母都宠着她惯着她。
“……”
裴虎噎得说不出话来,便连他身后的羽林军候,此时也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人是为女子,即便是再“柔弱”的男子,也不太会在大庭广众下用这般娇柔的嗓音腔调向人赌气撒娇吧?
仍是跪在地上的丫鬟赵莯却是瞪大了双眼,她年岁也不算小了,再过年余就要及笄,对男女之事还是多少知道些的,且对刘征臣的身份更是清楚的紧,盖因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姐,对这位更为肆无忌惮的翁主却是极为犯怵,否则适才也不会见着她就吓得要逃。
“貌似看到了不该看的,听到了不该听的,这可如何是好?”
赵莯想到赵府里的家老和婆子们过往的再三叮嘱,教她的安身立命之道,以及举出某些下人因知道得太多而惨遭灭口的前车之鉴,她不禁抖似筛糠,险些吓尿了,真是半点没夸张。
便在举众沉默,赵莯已然要吓昏之时,刘征臣终是发话,打破了四周诡异的沉寂。
“此事不宜张扬,免得惹人非议。”
她不是怕自身丢脸,而是不愿损及天家颜面,此事终归是因她太过冒失孟浪,即便皇帝叔父平日再宠她,也绝不会重惩对她出手的禁卫,免得寒了军心。
身为宗室女,她对天家事何其了解,深知皇帝叔父对她的宠爱是有底限的,甚至对贤王府的信重有着更为清楚的底限,老老实实经商营工,不涉军,不干政,否则……
“吾须向上官呈报此事,敢问贵女出身?”
羽林军候却是忠于职守,即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然要隐匿不报,他做不到,更不愿去做。
刘征臣缓缓从衣襟内掏出一方精致的镂凤玉璜,捏在指间,示意他近前来看。
羽林军候瞳孔微缩,忙是迈步上前,却没敢伸手去接,他晓得此类玉饰皆为宗室女的随身信物,且多是贴身收藏的,岂能让外男随意触碰?
适才好在是没往这位贵女的胸前踹,否则若是踹碎了这方玉璜,事情真就不好收拾了。
这玉璜远比寻常玉璜来得小巧,呈半圆形,仅有三指并拢的大小,却以镂空透雕的精湛技法,镌刻出四翬双凤,直边中部则又两个蝇头小字,“征臣”。
翁主,刘征臣!
羽林军候虽未曾亲眼见过这位翁主,然对居住长安的王侯权贵及其重要亲眷却是了然于心的,自然晓得她乃贤王刘非的嫡长女。
“末将见过翁主,适才冒然出手,是末将太过鲁莽,累翁主如此,还望翁主见谅。”
他忙是拱手见礼,言语间虽有自责过失之处,却非真要请罪。
刘征臣有气无力的摆手道:“既已知晓我的身份,此事就勿传扬出去了,我也不为难于你,自会向姑父去说,你只须先将赵婉送回赵府,之后再向姑父如实呈禀即可。”
羽林军候自是应诺,盖因她口中的姑父不是旁人,正是卫尉府和羽林卫的执掌仆射,卫尉公孙贺。
刘征臣虽看似不着调,实则帮着阿母杨绮罗打理产业已有数年之久,真若正经行事,端是条理分明,干脆利落,嘱咐好羽林军候,又是对尚在啜泣的赵婉道:“你这坏丫头,赶紧回府老实呆着,也无须怕我找你算账,我大度得紧。”
赵婉凑上前来,用袖口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抽着鼻子傲娇道:“谁怕你来?我是怕阿父阿母闻知此事,又要打我板子。”
“噗嗤……诶呦……”
刘征臣不禁失笑,却是牵动了腹部的伤处,随即转而呼痛,在大热天里倒吸着凉气。
默然良久的裴虎忙是急切道:“你别……莫要笑了……”
刘征臣止了笑意,又是扭脸盯着他,待得他遭不住的将脸移开,她才冷哼道:“你也让麾下将士先行离去,再送我回府。”
裴虎微作迟疑,终是无奈应下,向不远处的京卫将士们做了手势,让他们继续到各处巡守,自个则是留下了。
京卫的职守与羽林卫颇为不同,此事本就与他们关系不大,且已能妥善处理,倒是无须向上官呈报的,北阙甲第每日发生的事儿太多,若将士们事无巨细皆向上呈报,诸位上官怕是得被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活活烦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