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之林”的,往祖上翻个千八百年,没有手里不沾满血的。
人类,本就是不断重复着杀与被杀的残忍物种,不想他日被当肥羊宰,还是及早认清这点为好。
言归正传,话说从头。
正是在大汉举国瞩目,民意沸腾的当口,夜郎败了,遣使乞降了。
之所以来得及遣使乞降,实乃汉军主帅刘塍虽摆出进逼夜郎王城的态势,实则谨记皇帝陛下的训示,没有贪功冒进,硬让大汉骑兵往深山密林里冲。
没必要!
夜郎拢共就六十余万属民,十余万精兵已是能征募的极限,几乎都被汉军杀光了,剩下些乌合之众,拿甚么抵挡?
隆冬腊月,让汉军将士翻山越岭,在蛇虫鼠蚁众多的深山老林里行军,只会徒增伤亡罢了。
冬眠的毒蛇最可怕,被打扰到冬眠的熊瞎子和饿得发慌的野猪更不好惹,指不定行军中的伤亡,会比真正的作战伤亡还要大,要大得多。
滇地,有好酒好肉供将士们越冬,待得来年春暖花开,再做计较不迟。
战后幸存的近两万楚族,开春就要迁入汉境,被屠戮的四十万滇人,祖祖辈辈攒下的皮毛等财物,还有滇国王城囤着的诸多物资,非但任凭汉军“取用”,不少楚族百姓也在汉军默许下,顶着严寒四处外出捡漏。
得知滇族各部都被“哀劳流寇”屠戮殆尽了,不少机灵的楚族百姓就晓得,迁入汉境后能否迅速发家致富,就看这波收获了。
那些“哀劳流寇”不是本地人,又是来去匆匆,未必能真能寻到滇人藏着的好山货。
事实也是如此,不少抱着侥幸心理的楚族百姓,还真是满载而归了,尤是那些汉人用来制作金疮药的上好滇地草药,饶是在大汉边市价格往往压得很低,却也仍是很值钱的。
况且,待他们迁入汉境,卖出去的价格可就比边市要高出好几倍,若是拉回一车来,可真不是发笔小财那么简单。
要晓得,这些滇地特产的草药,饶是汉人多有移植,但品相药性肯定有差,滇国每岁向汉廷缴纳的贡品,药草和山货必定是大头,说明宫里贵人都用的滇地原产。
君不见,刚闻得滇国内附和夜郎大败的消息,诸多大汉商团已纷纷派掌事前往岭南边市,就等着朝廷解除边禁,就要蜂拥入滇,就如昔年岭南般,早早探路布局了。
昔年皇家实业和田氏商团抢先进入岭南,现今的苍梧金桂,合浦南珠,挣大头的就特么是这两家啊,连带岭南各城的日用百货,不也被清河百货抢了先机,得着最好的地段和铺面了么?
甚么是战争财?
绝不仅止是军中将士一波过的扫荡抢掠,更大头的反是战后跟着吃肉喝汤的世家大族和豪商巨贾,若非如此,为甚么近年叫嚣着继续对外征伐,甚至不断捐输劳军的,正是这群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这不,闻得岭南太守想征募些商队,帮着府兵往滇地送些酒肉劳军,各家商团的掌事们发了疯似的要“报效国家”,无偿出人出钱出力出酒出肉。
梅皋又不傻,否则岂能外放来岭南做太守?
岭南是地处边陲,治下军民不过区区四十万,却也是对外通商之地,非但有陆路商道,更是海路商道的重要中转地。
前两任的太守,现今分别官居大行令和大农令,皆是位列九卿,有先例在前,这岭南太守不是肥差,却胜是肥差,若是干得好,皇帝必是看在眼里的。
梅皋是大名鼎鼎的商山四皓中,夏黄公崔广的重外孙,父族也是官宦世家,自幼因家学渊源,精通黄老之学,是根子正得不能再正的汉室世家子,若非如此,岂会争得外放岭南太守?
黄老之学,尚阳重刚,既有道家无为而治的理念,却又存着“无为即大有可为”的强烈现实感和目的性,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道家中重视实务操作的现实主义学派,与儒家中的公羊学派从实务层面上讲是相差不大的,核心哲学理念不同罢了。
见得各家商团争先恐后的要劳军,梅皋虽约莫能猜到他们的心思,却也乐得如此,岭南本就缺人,边军又不归他调遣,府兵少得可怜,且不提要为数万将士准备酒肉军需都费心劳神,光征调运送的人手都愁得他茶饭不思。
如今有人甘愿代劳,那他何乐不为,也不偏颇,各家商团依照“捐输”的财货钱粮分配相应人手,可随府兵执太守府批下的符令出关入滇。
至于商贾想私下登门拜见,顺带送些节庆贺礼,他肯定是严词拒绝甚至当众痛斥的,这若让神出鬼没的巡察御史们闻得,往朝廷参了本,饶是侥幸不足治罪,但名声必是臭了,今后的官途也就彻底毁了。
能做到封疆大吏,且还想着更进一步的大臣,没人会贪这点蝇头小利,至少在极为注重官声的汉初数朝是如此的。
于是乎,在年节将近时,数万汉军将士在滇国王城喝酒吃肉,夜郎君臣却是如丧考妣,年事已高的夜郎王卧病不起。
夜郎太子只得代父理政,听从群臣谏言,向汉廷遣使乞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