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两年前,他撺掇莫密陀篡了夜郎王位,非但不悔,更是庆幸自身当初的决然。
至少,他保下了父母妻儿,保下了诸多母族血亲。
旁人死活,他真的不在意。
卑鄙、冷血、怯懦、无情……
各种唾骂皆是生受,无可辩驳,也无意辩驳,皆是属实,他就是如此烂人。
然对父族,对哀劳王族的众多叔伯兄弟们,他终归是不忍痛下杀手的。
虽已兵围王宫,胜券在握,他却再度毅然行险,孤身出阵,抛却利剑,慨然入宫。
寝殿内,哀劳王斜倚病榻,眼中满是绝望。
哀隆缓缓步入殿内,对众位王子王孙的怒目视若无睹,缓缓行至王榻前,跪地顿首道:“侄儿拜见叔父!”
“既已背国弃族,换得汉家富贵,又何必再来见我这无用的叔父?”
哀劳王重重喘了几口粗气,好不容易缓了缓,如是道。
言语间,却是失望更胜于愤慨,许是自知将死,反倒豁达不少。
“叔父,侄儿虽背国入汉,却绝非弃族,族可除我,我却不忍见族灭。”
哀隆缓缓抬头,凝视着自家叔父浑浊的双眼,坚定道:“国可亡,族不能灭!”
“放肆!”
哀劳储君已入不惑之年,却仍是脾气暴躁,沉不住气,猛是抽剑出鞘,作势欲将哀隆斩杀。
“来人!”
哀劳王向殿内亲卫下令,却是指向自己的嫡长子,“将他拖出去!”
“君父!”
哀劳储君满脸诧异,却不等他再多说甚么,守殿侍卫已是夺下他手中利剑,将他往外脱。
听着渐渐远去的怒吼声,哀劳王满脸的失望和无奈,对着岿然不动的哀隆摇头叹息道:“若你是我的儿子,该多好。”
“多年来,叔父对侄儿视若己出,侄儿时刻感念在心,片刻不曾但忘。”
哀隆再度伏身顿首,言语间已带了些许哽咽。
“如此便好,叔父命不久矣,这群没出息的东西,就托付给你了,不求得享富贵,但求留得性命,且莫教他们流落街头,为奴为娼。”
哀劳王指着自己那数位满脸哀戚和惊惶的儿女,如是道。
哀隆沉声道:“叔父放心,但凡侄儿不死,必竭力保全王族之人。”
“叔父信你!”
哀劳王重重颌首,复又抬眸望向殿外,望向遥远的天际,缓声道:“说吧,是要王位,还是要项上人头?”
哀隆浑身微颤,缓声道:“侄儿虽是不仁不孝,却不忍弑叔,亦不欲篡位,还请叔父传位于幼子,由侄儿暂代摄政,若是如此,叔父一脉或仍可得保富贵。”
哀劳王目光微凝,沉声道:“你舍得?”
哀隆挺直腰杆,目光毫不闪躲的与他对视:“舍得!”
“善!”
哀劳王气势陡然一泄,凄惶苦笑道:“悔不当初,未纳你之言,早知如此,叔父昔年该立你为储君!”
“叔父……”
哀隆正欲回话,却被哀劳王摆手打断。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为叔自知不可贪生苟活,如若不然,非但会牵累妻儿,亦会牵累你,引得汉帝猜忌,必定举族难保。”
哀隆闻言,顿首不语,无疑是默认了。
七月十五,中元之日。
哀劳王引颈自戮,以死谢罪,死前留下一道遗命,着年近九岁的幼子哀罟即位,由侄儿哀隆摄政。
更留下亲手所书的“供状”,详述自己乃受雒越蛮夷撺掇,方才利令智昏,欲挟持大汉太子,用以胁迫汉廷。
七月下旬,哀劳摄政王携新君往汉郡胥浦,向大汉太子乞降,并呈上此份供状。
太子震怒,汉军震怒,汉人皆震怒!
八月,哀劳征举国男丁,得兵近愈十五万,摄政王哀隆亲率大军南下,疯狂清剿雒越及诸多土著部族。
“一颗土著首级,赦一条哀劳人命!”
大汉太子如是许诺,另着镇南塞发两万边军,顺西随水乘船而下,暂时接管哀劳王城,以“保老幼妇孺周全”。
汉人皆赞颂殿下仁善,端是以德报怨,厚德载物。
雒越部族却遭了无妄之灾,哀劳将士为保全父母妻儿的性命,不惜纵火焚林,掘地三尺,杀得处处血染焦土。
数万汉骑则不断往返与半岛中部的商道,昼夜巡视,但见流窜的漏网之鱼,皆杀无赦。
中南半岛的南部,就如血腥囚笼,当地的土著蛮夷,怕是十不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