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方娇翠温润的美玉,不免有些哽咽。
赵府不缺珠宝,府库里玉料也不少,且多是天家赏赐下的好料,品相质地无疑比耿忠送来的这些要好得多。
然这方云玉,捧着手里却是沉甸甸的。
义父的秩俸虽是不低,孑然一身也没甚么花销,然平日常给南山遗孤院送去些衣物吃食,多年来攒下的钱财估摸是不多的。
为购置此玉,估摸是将老本都掏干净了。
苏媛没将这方云玉随意添入女儿的大批嫁妆里,而是特意拜会大长秋卓文君,请她帮着找找门路,让少府最好的匠师帮着打根玉簪。
卓文君自是颇为诧异,苏媛鲜少为私事求人,且就此玉品相,也犯不着请动名匠,送到凤翔珠宝,让手艺精湛的首饰工匠打造就成了。
要晓得,少府中尚署精雕细琢出的一枚玉簪,名匠的手工成本甚至会远远高于这方云玉的价值,实话实说,此玉“不配”请动名匠出手。
待得问明了缘由,卓文君方才恍然,欣然应下此事。
“感恩,不忘本,自是好的。”
皇后阿娇闻之此事,下意识的摸摸发髻上的玄玉簪,忆起昔年太皇太后为她加笄时的情形,不禁摇头失笑。
赵婉身为高门贵女,加笄之要礼全三加,笄、簪、冠。
笄,必是她的生母苏媛所赐,饶是阿娇贵为皇后,也不会越俎代庖。
故阿娇本是想赐她枚簪子的,没曾想苏媛已有了打算,且是特意寻了卓文君,无疑正是忧心皇后有意赐簪。
胆子挺肥!
然阿娇却不着恼,有其母必有女,母亲若懂得感恩,女儿也不会太差,身为大汉皇后,阿娇这点肚量还是有的。
阿娇出言问道:“母后要赐冠么?”
卓文君颌首:“中尚署已新制九翬四凤冠,送入长信詹事府了,太上皇和太后虽尚未摆驾回京,然赵府贵女及笄之日,太后必是会降旨赐冠的。”
“嗯,那本宫也只好去为那小妮子做正宾,亲自为她加笄了。”
阿娇撇了撇嘴,如是道。
卓文君微微勾起唇角:“若真如此,怕是要闹出不小动静。”
阿娇不以为意道:“无妨,母后那本宫自会去说,你先让苏媛知晓便是,旁人就无须知会了。”
“如此也好。”
卓文君欣然应诺,预做安排去了。
过得上元节,忙碌月余的京官们稍微能缓缓劲,修养些时日,苏媛却反是更为忙碌。
正月及笄,二月纳征,三月大婚,皆是自家女儿的人生大事,容不得半点疏忽。
二月初十的春分,又要举行春祭大典,官居大农少卿的她也脱不开身。
诸般大事皆凑在一块,加之赵府谈不上甚么世家底蕴,更没甚么女性长辈帮衬,饶是早已准备多时,仍让她忙得焦头烂额。
赵立倒是想帮忙,然有些事本就不是男子能插手的。
皇后阿娇自是知悉她的难处,之所以要为赵婉做及笄礼的正宾,也绝非是要为她忙中添乱。
恰恰相反,是要来给未来亲家和儿媳妇撑场面的。
皇后要亲临及笄礼,长秋府的内宰们也就有了由头,出手帮着操办,自然要比赵府的下人乃至苏媛做得妥帖周全。
若依赵府原本的准备,饶是在卓文君看来,都是不成的,更遑论阿娇了。
事实上,就是在行越俎代庖之事,只是顾及赵府颜面,也不想太过惹人非议罢了。
苏媛自是知道好赖,非但没有半分抱怨,更是感念在心。
死要面子,除了活受罪,更会委屈了自家女儿,没有半点好处。
各家宗妇多是聪慧之人,虽不晓得皇后要为赵婉的及笄礼做正宾,然闻得近日长秋府的内宰频繁进出赵府,稍微转转脑子,就能猜出七八分了。
正月廿五,赵府贵女及笄之日,端是宾客盈门。
赵立身为一家之主,硬是被逼无奈的早早出城遛马,府里的男性仆役也多是躲在房里瑟瑟发抖,连避无可避的门房和家老也是垂首低眸。
岂止世家大族的宗妇贵女,便连亲王妃和翁主都来了好几位,莫说赵府的寻常仆役婢女,就是大丫鬟赵莯都直打颤。
若非有诸多长秋府遣来的内宰撑场面,真就免不得闹出甚么纰漏来。
赵婉倒是心大,尤是皇后为她亲手加笄时,欢喜得眉开眼笑,瞧得身为人母的苏媛眼角抽搐不已。
各家宗妇和贵女却已见惯不怪,近年每每宫宴,皇后就从未掩饰过对赵婉的宠爱,甚至相较于苏媛,皇后与赵婉之间诸多不经意的亲昵举止反倒更像母女。
或许,就是投缘吧,旁的贵女学不来,也羡慕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