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她的侧脸,她的表情仍旧很淡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但弥漫的烟雾下,我却好像看到那双原本平静如镜湖的眼睛泛起了一阵破碎的涟漪。
她沉默了一下,道:“是吗?”
“是的。”
“那是——可惜了。”
“是啊。”
说话间,我已经扶着她走进了屋子,这倒是我第一次到她的房间,这里的布置也很简单素洁,一张木床,一个半旧的柜子,一张桌两张凳,素洁得好像一个苦行僧的居所,任谁都不敢相信,住在这里的人,是当朝太后。
我扶着她走到床边,一抬头,却看到床头帐子的里面,挂着好几道平安符,有的似乎已经挂了很久,有些破损了。
奇怪,太后这样念经诵佛,不必再去求平安符才对。
不过我也没有多问,小心的扶着她靠坐在床头,轻轻的给她揉着膝盖。
“丫头,不用费事。”
“没事的,您坐着就好。”我摇摇头,还是轻轻的给她揉着,我的指法却是很灵巧的,很快太后的脸上就露出了放松舒缓的表情,笑道:“你连这,都会。”
“……”我笑了笑。
在我不轻不重的揉压下,太后慢慢的靠在床头半眯起了眼睛,但她脸上还是倦怠的表情,尤其眼角的皱纹,比我离开这里时多了好多,连眉心也有了几道深深的纹痕。
可除去这些苍老的痕迹,仍旧能看出她往昔的绝艳容颜。
只是不知道,她的哥哥,那个曾经纵横驰骋在草原上,姿容比太阳更耀眼的铁面王,又是怎样的雄姿英发。
也许,看到黄天霸,能依稀想象出来。
过去巴图将军说黄天霸很像铁面王,我也只是听了而已,可现在想来,我似乎真的不应该只是听了而已——洛什画室中的那幅画让铁箭王一看之下就大吃一惊,常晴的这幅画又让太后如此失态,黄天霸和太后、和铁面王的相似,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
我的心里只一想,顿时觉得后背都在隐隐发麻,这将是一件惊天的大事!
太后对太上皇冷漠的态度,那句“恶鬼夜叉”;还有药老,他是先皇后的族人,与黄天霸师徒相称,他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当初召烈皇后在大火中身亡,这又到底牵涉了多少人,多少事?
我只觉得心突突的跳着,几乎要迸出胸口,低头想了很久,终于压抑着情绪试探的轻轻道:“不过还好,画上的人,应该不会生气。”
太后整个人微微颤了一下,睁开眼睛看着我。
“你,认识画上的人?”
“是的,青婴跟他,是好友。”
太后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声音有一种压抑的平静:“他,他是什么人?”
“他叫黄天霸,是南方人,不知太后晓不晓得南三省七十二道水陆总瓢把子,是在江南很有名望的大人物,连皇上见到他,也是礼遇有加。”
“皇帝见过他?”
“嗯,几年前南下的时候就见过,后来,他还到过京城。”
太后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不知是悲是喜的复杂表情,过了很久,才抬头看着我慢慢道:“那他,品行如何?”
我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品性如兰,刚毅如松,不畏强暴,不拘世俗。”
“……”太后微微一震,眼中透出了一丝欣慰的神情:“他,是个好孩子……?”
“嗯。胜京的人见过他,也赞他勇猛果敢,不浮于皮相,颇有当年铁面王的风采,而青婴所识人千万,莫能与之同语。”
可我说到最后,声音却有些哽咽。
的确,黄天霸是我所见过的人中,最出类拔萃的,这样一个人,本该享尽世间荣华,快意恩仇,却无法和自己最爱的人携手白头,现在更是身陷千里之外的胜京,用世人最不齿的方式活着,为什么他这样的人,要遭遇这样的命运?
我抬头看着太后,她的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笑意,好像一个母亲听到自己儿子成材时的宽慰和轻松,抓住我的手道:“那他现在在——”
她的话没说完,却自己停下了。
我抬头看着她,只见太后的脸色慢慢的黯然下来,慢慢的恢复了往日的淡漠,靠回床头闭上了眼睛。
我轻轻道:“太后,不问他在哪里?”
“……哀家,不想问。”
不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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