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个脸上慢慢的浮出淡淡笑意的男人,他是否真的懂得那个女人?
“这个倒真好,”他勾了一下唇角:“朕正想吃点甜的,你也来用。”
“……是。”
我也跟着他坐下来,两个人端着碗,一点一点吃着,香薷饮淡淡的甜味萦绕在舌尖的感觉,让整个人心神都为之一振,而身体里的酷热似乎也被排了出去,他一勺一勺的喝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朕,倒是想你做的橘子酪了。”
我微微一怔,抬头看着他。
橘子酪……
是了,也是在很久之前的记忆里,我曾经做过那样香甜可口的消暑的甜品。可是,在最热的天气里做这样的东西,本身先就是一种煎熬,守在小厨房看着小锅在炉子上慢慢的蒸腾,甜蜜的橘子香气弥漫在周围,而热气也熏蒸得人大汗淋淋,好像落了水一般,只是那个时候,想着可以在过一会儿吃下这么一碗甜品,倒也不觉得难受。
只是,我所做的那一锅橘子酪,最终是……
我将空了的碗慢慢放回桌上:“做那个太热了,微臣现在身体弱,只怕熬不住。”
“……”
“不过,如果皇上真的想用,微臣撑一撑,还是可以做——”
说到这里,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黯然了一下。
还剩下半碗香薷饮,他却似乎已经没有胃口再吃,慢慢的将碗放回到桌上,又看了我一眼,我只低着头,用指尖小心将桌上的一点汤水抹去。
一阵比刚刚更加难熬的沉寂,在屋子里蔓延开来。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来,一句话也没说便走了出去。
我这才慢慢的松了口气,还没开口叫人,吴嬷嬷和水秀已经走了进来。人虽然已经走了,但他留在屋子里那种压抑的气息却还在,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走过来,看着我漠然的脸色,水秀没说话,看了一眼吴嬷嬷。
“大人。”
听着她想要说什么似的,我开口道:“把这里收拾了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看着我起身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走到窗边,继续看着外面已经变暗的天幕,只能默默的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出去。
。
第二天,杏儿过来传话,说常晴想见我。
这一次,她不是过来探望我,而是想见我,我也多少明白,穿戴整齐便独自一个人到了常晴那里。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嫩嫩的声音,是念深,正在大声的说着什么。
我的心里倒是一喜。
在后宫的日子,唯一可以让我开怀的,就是看到这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了。
进门的时候,就听见念深小心翼翼的问:“母后,儿臣做的这两句诗,好不好啊?”
常晴含笑的声音温和的道:“念深自己觉得呢?”
“儿臣……儿臣,儿臣自己是喜欢的。”
“那就好,念深要相信自己,相信能做好,就可以了。”
在经历了拒马河谷的那一场变故之后,念深这孩子自然是被吓坏了,回宫的之后好一阵子还每夜的做恶梦哭着醒过来,也着实让大家担心了一阵子;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那之后,常晴对他的态度更加亲热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因为在河谷那一场变故让她看出了什么,还是母性使然,现在看着他们,倒真的如一对亲母子一般。
我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有些舍不得进去打断,这时念深却有些怨怨的低下头:“可惜老师不在,也不知道老师会不会说我做得好。”
“哦?老师不在集贤殿?”
“这两天老师都没来呢。”
常晴听着挑了一下眉毛,倒并没有意外。傅八岱如今官居太保,受皇帝如此重用,在南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的时候,自然是要他来出谋划策的,少教两堂课,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常晴道:“老师这些天是被你父皇叫过去了,有一些很重要的事交代给他。那现在集贤殿的课是谁在教的?”
“师哥啊。”
念深嫩嫩的声音响起,我一听到那两个字,心里猛地一跳。
轻寒!
而常晴秀致的眉毛也微微的一蹙,念深一看到她的表情,立刻道:“母后,怎么了?”
“没,没什么。”常晴想了想,道:“师哥教得好吗?”
“嗯,师哥讲课没有师傅那么好,可是,师哥不会打人哎。”
看着他笑眯眯的样子,常晴似乎也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念深又道:“只是,师哥讲课的时候,经常走神,我们今天交课业上去,师哥就一直看着窗外发呆,都不理我们的。”
常晴的眉毛皱了起来。
而我的心,也咚咚得跳着,几乎要蹦出胸口一般。
只是听到他的消息,只是听到关于他的几句话,我就已经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悸动,仿佛这些日子全身被冻成冰的血液在这一刻融化了,沸腾了一般,整个人都因为那种滚烫而微微的战栗起来。
常晴道:“那,师哥有说什么吗?” [$妙][笔$i][-阁].com
“没有,我担心师哥,问他,他也说没事。”
“哦?”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念深今天听到师哥一直在自言自语的念着两句诗。”
“什么诗?”
我也下意识的往里走了一步,就看见念深低下头,认真的回忆了一会儿,慢慢的念道:“有缘终长聚,是孽总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