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灏一眼,他呼吸粗重而滚烫,像是忍着怒气的野兽一般,一双染血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前面。
他为一国帝君,除了设计,演戏,从来只有逼得人无路可逃的份,还没有这么狼狈过。
就在这时,眼看前面要拐过一个弯,旁边一条很深的河沟,是横贯皇宫的九水河的出水口,这一片绿林繁茂,来往的人不多,狂乱的马蹄声踏在石板上,显得格外的惊人。
就在马车要拐弯的时候,一股强大的甩力袭来,我再怎么抓紧车板也无济于事,掌心被硬生生的扯裂开来,但还是被抛了出去。
就在落地的前一刻,感觉到那抱着我已经有些放松的手臂又一次收紧,紧接着,我和他重重的摔到地上。
好痛!
肩膀撞在地上,痛得我眼睛都发白了,而头顶也同时传来了一阵闷哼。
两个人在地上滚了几圈,裴元灏的后背一下子撞上了河沟边的一堵弯墙,两个人才停了下来。
我痛得龇牙咧嘴,几乎快要动不了,但那发疯一般的马已经拖着马车跑远了,我有些喘息不定的道:“怎么办?我们——”
说到这里,感觉到他好像有些不对劲,整个人好像都沉下来了一样。
抬头一看,才发现,裴元灏已经昏过去了。
我顿时也慌神了,急忙晃着他:“喂!你醒醒!醒醒!”
他满脸是血,已经看不出脸色,眼睛闭起来,连垂下的睫毛上都凝着血滴,我还想要叫他,就听见那一边的马蹄声传来,是那些人追上来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发现!
想到这里,我急忙伸手将裴元灏往墙壁这一边拖,人一失去知觉就比平时重得多,我的肩膀又痛,用尽全身力气总算把他拖到了墙壁后面,已经累得快瘫下去了,又咬着牙把他的长腿蜷起来,掩藏到这后面。刚刚做完这一切,马蹄已经近在眼前,激起的烟尘弥漫到了墙壁的这一边。
我吓得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听着那边的动静。
那些人停留了一下,马蹄杂乱的踏着地面,就听见他们低声道:“怎么看不到人了?”
“这里是河道,难道往下走了?”
“让我看看。”
那个说话的人像是带头的,他一开口,周围的人都静了下来,顿时我的心跳都停住了,听着那马蹄哒哒的往这边走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我的心上。
这时,我一下子看到裴元灏的头,还斜斜的靠在那边的墙头,如果这个人再走过来一点,就会被发现了!
我一咬牙,一把将他的头揽过来抱在怀里。
冷汗,从我的头上滴落下来。
抱着裴元灏,后背紧贴着粗糙的墙面,屏住呼吸,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眼看着那个人策马过来,几乎已经看到马头探出墙壁,突然,河沟的下游传来了一阵马嘶。
顿时,这些人一震,立刻道:“在那边!”
“快追!”
说完,他们已经调转马头,沿着河沟往下跑去,只见烟尘四起,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踪影。
这个时候,我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紧贴着墙壁的后背一片冰凉,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心有余悸的低下头,看着怀里那张满是鲜血的脸孔,血染到我的身上,也幸亏是黑色的狐毫,几乎看不出来,他陷入了昏迷眉头还是紧皱着,像是痛得厉害,我才发现,他的一只手软软的用一种不自然的姿势垂在一边,是脱臼了。
只怕是刚刚摔下来的时候,他一直抱着我,被摔伤的。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小心的捧着他的头放到了地上,抬头看了看周围,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周围陷入了一片寂静。
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剧烈得乱了节拍的心跳。
但,这并不止是害怕,也不是紧张过后的痉挛,而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仿佛潮水一样瞬间将我吞没。
我已经意识到,这一回,自己赌上了!
裴元灏昏过去了,而后面的护卫似乎还没有追上来!
就是现在!
千载难逢的机会!
我只觉得心突突的跳得厉害,从来胜向险中求,果然如此!
想到这里,我低头看了裴元灏一眼。
……
他的那条手臂,还很别扭的垂落在身体的一侧,虽然已经昏厥过去,可我还是记得,之前在马车上剧烈的颠簸中,那只手一直环抱着我,一次又一次的磕碰在车板上;摔落在地上的时候,也是这只手臂,护着我的后背,才没有受更重的伤。
看着他薄薄的嘴唇抿成一线,听不到任何呻吟,也不知道他的怒气,可我却好像也知道,他那会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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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那样的痛楚,我都曾经经受过。
想到这里,我慢慢的跪坐起来,平静的看了他一会儿,便忍着肩膀上的伤痛脱下那件柔软的狐毫大氅,揉成一团,然后抱着他的头小心的抬起来,将那大氅当做垫子,垫在了他的头下。
那些人的目标,应该不是他;而那些护卫,只怕马上就要来了。
我的时间不多了。
做完这一切,我又看了他一眼,过去面对他的所有的情绪,悸动,心跳,恐惧,仇恨,怜悯……在这一刻好像都被放空了,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经历过什么,总之——
断到这里,正好!
我扶着墙挣扎着起身,可刚一站直身子,就感觉衣角一沉,低头一看,只见他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正紧紧的抓着我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