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江水的激流!
我原本只是靠着护栏,被晃得有些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栽倒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猛地横过来,一把护住了我!
“小心!”
我还有些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冲过去,撞进了一具熟悉,却带着凉意的胸膛,顿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愕然的惊喘!
“啊……”
脸颊擦过了他的胸襟,明明是光滑的缎面长袍,可肌肤触碰的那一刻,却好像从流水一般的滑腻中又带上了一点异样的,粗糙的质感,让我脸颊一烫,连带着整个人都酥麻了一下,僵在了那里。
我抬起头来,正正对上他的目光。
这一刻,他似也有些愕然,一只手握着栏杆,一只手环过来,似乎要护着我,却又没有触碰到我身上的任何一处,但——属于他的味道、气息,却在那一瞬间便将我整个人都笼住了。
“你——没事吧?”
我还望着他。
这样近在咫尺的距离,不仅能看清他的脸,甚至连他眼瞳里映出的光,一分一毫都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眼中的尴尬和惊惶都是那样的分明,却也只是一闪而逝。
好像有一根针,猛地扎了我一下。
“……!”
我的呼吸一促,但并没有太过激,只是站稳了脚步之后,慢慢的从他的怀里站了起来。
下一刻,他也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那只将要护着我,却始终没有触碰我的手收了回去,妥妥的放到了背后。
“失礼了。”他说。
我伸手扶着围栏,有些苍白的看着他,笑了一下:“是我失态了。”
……
说完这些话,两个人就好像没什么话好说了。
他弯下腰,捡起了刚刚仓促间丢在地上的鱼竿、鱼篓,等再直起身来的时候,又回退了一步,离我更远了。
而原本,那已经将我完全包围的,他身上的熟悉的气息,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我扶着围栏的手冰凉了起来,看着他拘谨而疏离的样子,突然笑了一下。
一个不算太尴尬的,淡淡的笑容。
他也笑了笑。
只是他不知道,我的指甲用力的掐着木栏,用尽了力气,才平复下刚刚那一瞬间几乎快要迸出胸口的心跳。
笑过那一下,我就像是有些虚脱一样,不说话也不动,他也没注意,转过头去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怎么回事?”
“应该是在泄洪。”
“泄洪?”
“每年这个时候,三江大坝都会开闸泄洪,释放多余的蓄水。”
只不过,每天开闸的时间都要控制,释放的水量也有限。因为一旦过度,就有可能造成沿江的灾患,江上的航船也会受害。
这么多年来,蜀人还是依循着过去定下的规矩,也才保有了西川“水旱从人,不知饥馑”的丰饶富庶。
我翘首往船尾看着,不过这周围都是高耸的山谷,我们早已经拐进了这条航道,就算伸直了脖子也不可能看到的,刘轻寒回过头来看到我这个样子,说道:“你想看三江大坝?”
“嗯。”
“可惜我们的船——”他笑了笑,道:“不然都可以带夫人过去看看。”
我心里虽惋惜,但也不好说什么,只笑了一下:“没什么,其实过去也看过,只不过离开得太久了,想再看一眼,看看有没有什么变化。”
“夫人以前来过三江大坝这里?”
“来过啊,跟我娘一起来的,她——”说到这里,他没说什么,我自己倒愣了一下,可看他,却还是很平静的样子,仿佛就是在跟我闲话家常一般,见我顿住了,还问道:“怎么了?”
我又笑了笑:“没什么。”
“……”
“那一带山谷里的云雾,就像是天公作画一样,特别好看;到了春天,青山绿水,草长莺飞,笔墨根本无法描画。我娘很喜欢三江大坝的风景,我记得我小时候,她每年都会带我去那里游览一番,她很喜欢钓鱼,几根蚯蚓就能钓满一篓子。”
“真的?”
“当然,大人——”我看了看他手里那空荡荡的鱼篓:“可还有得学呢。”
“哈哈。”
“那时候的鱼特别肥美,捞起来就用清水一煮,那香味惹得人简直忍不住……”
他兴致勃勃的听我说着,笑道:“说得我都忍不住了。”
我看了他一眼:“可惜大人公务繁忙,只怕没有时间去享受这样的——渔家之乐了。”
他看向我,想了想,笑道:“将来吧,希望将来有机会。”
我和他对视一眼,都笑了。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码头上渐渐热闹了起来,就连江面上也出现了许多船只,来往的号子响成一片,山谷里顿时就像一锅沸腾了的水。
刘轻寒说道:“天色也不早了,夫人看看离儿起了没有,咱们该——”
“娘。”
他的话没说完,就听见旁边传来离儿粘糊糊的声音。
我们转头一看,却见离儿还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睡裙,头发也乱蓬蓬的,赤脚站在舱门口,一只手扶着门,一只手揉着眼睛,不甚清醒的望着我们。
“离儿?你醒了。”
“嗯。”
她闷闷的说着,就像是梦游一样的走过来,我怕她着凉,急忙将她抱起来,这丫头打着哈欠,看看我,又回头看看刘轻寒:“三叔……”
“离儿昨晚睡得好吗?”
“好。”她乖乖的点头:“有娘在,我睡得可好了。”
刘轻寒笑了起来:“有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理了理离儿脑后睡得翘起的头发,笑道:“那离儿乖乖的去洗脸,过一会儿,咱们就该下船了。”
“好。”
他说着,又看向了我:“我就和夫人,同行了。”
我点点头:“好。”
说完,正准备抱着离儿回去,刚一转身,离儿突然抬手指着前面:“彩虹!”
我和刘轻寒都停下脚步,回头一看。
果然,在山谷的上方,横跨着一道巨大的七色彩虹,让人瞠目!
离儿高兴得直拍手:“真漂亮!”
的确很漂亮,这样巨大的彩虹,就好像天女所织的七色彩锦,妆点在蔚蓝的天空当中,色彩斑斓,如梦如幻,上承天际之浩瀚,下接山河之壮阔,仿佛一座天地之桥。
我看着,也为这样的美景所感慨。
转头看向刘轻寒,他也仿佛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也看向了我。
两人对视,都笑了一下。
笑容中,却有更多的东西。
彩虹,从来都是雨过天晴的象征。
可这一次,却没那么简单。
对于离儿失踪这件事,也许是雨过天晴,可对于西川,对于江南,对于整个中原大地,我和他入川,才是狂风骤雨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