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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你,”他说着,又看了我一眼,眼中倒显出了几分淡淡的忧虑,转头看了看我们周围那无边无际的大海,虽然现在是平静的,但谁也说不清这下面藏着多少暗涌暗流,他又回过头来对我说道:“现在你的身边,一个真正保护你的人都没有了,请一定要小心谨慎。”
“……?”
“夫人,不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有任何意外。”
“……”
说到这里,他朝着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你一定要保重
。”
说完,转身走了。
我站在原地,对他刚刚到那些话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如果说过去,在入川的路上,我们也有过许多的机会单独相处,虽然可以平静的谈天说地,但始终都有着淡淡的隔阂,甚至一丝不需掩饰的敌意,可刚刚,他的那些话,已经将所有曾经的隔阂和敌意,都抛诸脑后了。
他对我的倾慕,仅此而已,却也不再掩饰,做得坦荡。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只觉得海风透过衣衫,像无数的刀一样割过我的肌肤,那种几乎千刀万剐的刺痛,让我需要用全身的力气,去压抑。
就在这时,我看到他已经走到萧玉声的身边,已经要准备离开渡海飞云了,突然,我走上前去。
他们几个男人正最后在说着什么,突然看见我走过来,都微微的惊了一下,尤其是他,不知我到底要干什么,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愕然的神色。
而我一转头,对萧玉声说道:“萧公子,借一步说话。”
“……”
他们都有些回不过神来,甚至连萧玉声也很意外,我会有话要跟他说,但还是立刻恭敬的点了点头,跟着我转身走到了另一边,然后问道:“不知大小姐有何吩咐?”
我说道:“你这次出海,你那个兄弟,萧无声,应该也跟着的吧?”
他原本斯文沉静的脸色微微一僵。
但立刻,又笑了一下。
虽然这一次的笑容,已经远远不是之前那样的温文和善,显出了几分勉强,但他还是恭敬的说道:“大小姐有什么要交代的?”
“我想你跟你那个兄弟交代一声,让他留下来,在我身边保护我。”
“……?
!”
萧玉声的脸上已经抑制不住的出现了惊愕的神情,然后,他下意识的转头看了刘轻寒一眼。
而立刻,又回头看着我。
我知道以他这种人的武功修为,刚刚我和刘轻寒那样的谈话必然会被他听得一清二楚,便说道:“刚刚刘大人的话提醒了我,现在我在这艘船上,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人都没有。你是西山书院的,那也就是颜家的人,我问你要一个人,不算过分吧?”
“……”他顿了一下,说道:“当然不。”
“那么,你是答应了?”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又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大小姐既然知道我那兄弟,大概——应该也知道,他——”
“我知道他不好控制,所以这话我跟你说。”
“……”
“我知道他不喜欢跟人打交道,所以也不用他到我面前来应景点卯,只要我有危险的时候,他保护我,我需要的时候,他出一把手,就可以了。”
“……”
“这对你来说,应该不算为难吧?”
萧玉声仍旧没有说话,只是眉心出现了几道隐隐的沟壑,似乎他平常很少有这样愁烦的时候,但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点头道:“学生听从大小姐的吩咐。”
我淡淡一笑:“辛苦你,和你的兄弟了。”
“大小姐吩咐,不敢言苦。”
说完,他又看了我一眼,像是仍有些不安似得,说道:“我观那位前辈虽然桀骜不羁,但对大小姐还是十分客气有礼,也许危险——大小姐还谈不上。”
我笑道:“那就当,我会有需要你兄弟出手帮忙的时候吧。”
话说到这一步,也已经说死了。
他最终长叹了口气,俯身一揖:“学生明白了
。学生会把话传下去,大小姐若需要无声的时候,就跟有人在跟前一样,吩咐便是。”
“好的。”
我点点头,看着他直起身来,转身走了。
他们几个男人最后在甲板上碰了个头,商定了一些事情之后,萧玉声便带着刘轻寒离开了渡海飞云,去了他的船上,而立刻,那艘船已经扬起了巨大的帆,在我们眼前慢慢的仿佛一个巨人从海底站起来,舒展手臂,也遮住了阳光。
我看着那慢慢被风鼓起的帆,看着那船慢慢的调头,朝着东面行驶过去了。
我站在甲板上,看着那艘船慢慢的掉头驶向远方,最后,巨大的身影在海面粼粼的波光中变得模糊起来,只剩下越发凛冽的海风,吹过我的脸庞。
阳光,又一次隐进了云层中。
在萧玉声的船离开之后,天色慢慢的阴了下来。
我在海上漂流了这一段时间,也隐约的知道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天气的预兆。
但是,铁面王他们却似乎并没有太担心,萧玉声的船走了之后,他就下令将渡海飞云停在原处,让大家都休息待命,也好好的养精蓄锐,为晚上的进攻做准备。
那些水手们,除了掌舵的,和为晚上做一些准备的人,其他的都歇了下来。
韩子桐很快回了自己的房间,薛慕华也准备回去休息,但回头看到我还站在甲板上,便走过来说道:“你不回房去休息吗?”
我摇了摇头。
“天气冷,你不要老是在这里吹风,会着凉的。”
我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天气的确是很冷,风吹在脸上也跟刀割一样,可现在我却意外的感到心里的繁乱和燥热,好像有一团小小的烈火在心底燃烧着,虽然小,却熊熊燃烧,让我的心绪,思维,一刻都不得安宁,仿佛海浪一样,一波一涌,不停的喧嚣着
。
我隐隐的感到有什么不对,可要去想,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所以我宁肯站在甲板上,让冷风吹,让我冷静下来。
于是我说道:“没事,我站一会儿就回去。”
薛慕华看了我一眼,似乎也感觉到我另有心事,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拍了拍我的肩膀,便转身进了舱。
天气,越发的阴沉。
海风,越发的凛冽。
我站在船头,不知过了多久,听见后面一阵喧闹的声音,回头一看,是几个还算年轻的水手趴在船舷上,探身出去看着下面的海水,我也扶着围栏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群一群的鱼,不断的从海底涌上来,好像从海底里浮起了一整块银色的墨团一样,浮上海面之后又四散开区,将一大片海水都映成了亮眼的银色。
那些水手们立刻拿渔网下去捞鱼,闹得不亦乐乎。其中一个年级大一些的水手转身走到铁面王身边去,跟他低声说着什么。
我原本也想要找铁面王,但这个时候反倒不好过去了,铁面王远远的见我看着他,立刻说道:“什么事?”
“我——”
虽然开了口,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一时间也愣在了那里。
铁面王淡淡说道:“你也去休息吧,晚上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说完,他跟那个水手走远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群闹得厉害的水手,再回头,发现只剩下我一个没事的人站在甲板上了。我看着灰蒙蒙的海面,看了一会儿,萧玉声他们的船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视线中只剩下了海天相交接的,那一片银灰色的雾气,便也转身进了船舱。
但是,我没有回自己的舱房,而是去了刚刚的那个大厅。
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桌上还摊着那巨大的天权岛地形图,我慢慢的走过去扶着桌沿看了一遍,地形跟铁面王说得一样,也很清楚
。
东西夹击,也许不是必胜的战术,但的确是我们目前所能采取的,最有效的战法。
前提是——
他们,真的能找到佛郎机火炮!
想到这里,我不由的又皱紧了眉头。
佛郎机火炮……
寻找了那么久,甚至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听到母亲在谈话中隐隐的提到过这样东西,它并不是一直存在于我的意识中,我却从没有真的忘记过,但我怎么也有些不敢相信,到了今天,这个时候,我已经离它那么近了!
佛郎机火炮!
那几乎能控制整个战局的凶器,也是当初让母亲,让铁面王费尽了心力,更是改变了铁面王整个人生的东西。
真的要找到了,真的要使用了吗?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
甚至就在我刚刚上船的时候,我都不止一次的向铁面王询问过这些火炮的下落,那个时候的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甚至用几乎讥讽的目光回应我的询问,却一个字都没有回答,但现在,他已经把藏匿火炮的地图拿了出来,而且交给了刘轻寒!
刘轻寒……
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的那一簇小小的火焰越发的炙热了起来,好像要把我的五脏六腑都熬干,耳边也不断的回响着潮涌的声音,一刻的宁静和安息都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
我到底为什么会这么不安?难道只是因为,今天晚上的大战,一切都是未知吗?
就在这时,我的脚下传来啪嗒一声。
低头一看,是我绕着桌子走的时候,无意中踢到了一卷地图
。
就是之前,铁面王撕毁之后,从里面拿出藏匿佛郎机火炮地图的那一幅天权岛东岸的详细的地图。
我蹲下身去,捡起那张破损的图。
图是有夹层的,那张藏匿火炮的地图是一直藏在夹层中央,其实,有了那张藏宝图,这张地图也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我只看了一眼,便随意的放回了桌上。
可,就那一眼——
我急忙抓起那幅破损的地图,又仔细的看了一下!
突然,好像有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轰的一声,震得我整个人都有些发懵了,瞪大眼睛看着那幅地图,连呼吸都窒住了。
而我的身后,一道光照了进来。
我抓着那破损的地图,慢慢的回过头,大厅的门被人推开了,也许是因为太用力,大门撞上了两边的墙壁,也许刚刚那轰然炸响的雷声其实就是门撞上墙壁的声音,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我只看着大门口那个熟悉的,壮硕高大的身影,双手展开,如同一个巨人一样屹立在我的眼前。
铁面王!
他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情,浓黑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尤其当他看到我手里抓着那幅破损的地图的时候,目光更是闪烁了一下,变得漆黑无光了起来。
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他为何说不出话来,我没有开口,只是因为这一刻,恐惧和绝望,已经像一只黑手,擭住了我的心,也擭住了我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好像锈剑划过干涸的地面——
“佛郎机火炮,不在天权岛!”
“……”
“你在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