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睡着,只是一直在半梦半醒中挣扎着,一时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冰冷的海水里,周围都是那些高大的海船,好像墙壁一样挡住了阳光,也挡住了我的去路;一时间又觉得自己好像置身在天权岛那条深邃而崎岖的山道中,脚下就是沸腾的火浆,随时要将我吞没。
“啊——!”
我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阳光立刻照亮了我的眼睛,也刺得眼前一片发白,我下意识的伸手挡在了眼前,而一回头,就看见离儿趴在床边,睁大眼睛看着我。一见我坐起身来,立刻说道:“娘,你醒了!”
梦里那些惊悚的回忆令我有些胆寒,而一看到离儿的小脸,就立刻让我找回了现实的,可支持的力量。
我松了口气:“你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在等娘醒呢。”
“……”
“娘,时候要到了。”
“……什么?”
“我今天要去扬州啊
。”
“……”
我还愣了一会神,才想起来,对了,今天裴元灏要来接她去扬州玩。
难怪,她那么早就醒了,精神百倍的样子,是一直期盼着的吧?
我不由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的情绪,尤其看着她晶亮的眼睛,似乎真的是在期盼着,这在过去是很少见到的,即使是她当初说要嫁给刘轻寒,每一次见到刘轻寒的时候,也不会有的如此期盼的眼神。
我不由的皱起了眉头:“离儿……”
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
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离儿应声出去一看,是那些侍女们捧着热水和毛巾来服侍我们起身了。
我也有些脸红,毕竟比女儿还懒床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便立刻下了床,跟离儿一起洗漱完毕,又给她梳好了头,侍女们已经摆好了早饭,也是一桌丰富的粥和菜,我陪着离儿吃了一些,但到底没什么胃口,只吃了半碗粥便放下了碗筷。
想了想,问一直候在身边的一个侍女:“公子用过早饭了吗?”
“回夫人的话,已经用过了。”
“他,昨夜在什么地方?”
“公子在书房,一直到很晚才睡。”
“……”
这时,一直抱着碗的离儿抬起头来看着我,小声的说道:“娘,是因为昨晚离儿在这里睡着了,所以阿爹才不在书房睡的吗?是离儿不好。”
我看了她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抚摸着她的头道:“没有,跟离儿没关系。”
“那,阿爹为什么睡在书房?”
“他有自己的事,要考虑。”
“哦……?”
离儿虽然应着,似乎并没有完全被我说服,还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但也没有多问,就低下头去,把最后一口粥喝完了
。
那个侍女一直静静的候着,等到离儿吃完早饭,我们都准备起身了,她才小声的问道:“夫人,要去跟公子说一声吗?”
我摇了摇头:“让他再睡一会儿吧,既然是在书房,一定没有睡好。等他醒来之后,再跟他说一声。”
“是。”
说完,我便带着离儿起身走了出去。
谁知,刚一出内院的大门,就看见裴元修站在石桥上,几乎是和昨天与我分别的地方一模一样的位置,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长衫,风吹过的时候,有几分飘飘若仙之感。
离儿一看到他,立刻跑了上去:“阿爹!”
裴元修牵着她的手,微笑着说道:“离儿醒得这么早,是为了能去扬州玩吗?”
“嗯。”
离儿点点头,又抬头看着他:“他们说阿爹昨晚睡的书房,阿爹怎么也醒得这么早?”
他的笑容没有变,只是眼中忽闪了一下,仍旧笑道:“知道离儿今天要去扬州,阿爹特地来陪你去码头的。”
“真的吗?太好了!”
等到他们两聊完,一抬头,我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脸色,不仔细看,也许还看不出来,但当我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才能看到,微微有些苍白的脸色,和发黑的眼角,显出了一种不易察觉的倦怠。
他微笑着看着我:“早。”
“早。”说完,我还是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不用,我醒得早。”
这时,离儿说道:“阿爹,是因为离儿昨晚占了阿爹的床,所以阿爹才去睡书房的对吗?阿爹对不起,离儿今后不会了
。昨晚只是太困了……”
裴元修微笑着拧了一下她的脸颊,然后说道:“跟离儿没关系,阿爹是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才在书房休息的。”
“唔……?”
几乎和我同样的说辞,离儿看看他,又回头看看我,眼中的疑惑越来越深了。
裴元修笑道:“这些日子,阿爹都要想很多事,不能陪着你娘。如果离儿是个大姑娘,会照顾人的话,就应该多到内院去陪着你娘,好不好?”
离儿的眼睛立刻亮了:“真的吗?那好啊!”
裴元修笑着,又拍了拍她的小脸,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和他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两个人都静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笑。
我也笑了笑。
再耽搁下去时间就晚了,我和他一起带着离儿往外走去,马车也早就已经准备好,三个人上了同一辆马车,车厢其实很大,但离儿一定要一只手挽着他的胳膊,一只手牵着我的衣袖,这样一来,三个人都堆在一个小地方,也难免有些拥挤了。
随着马车一路往前,稍稍的颠簸着,离儿却快乐的晃着脑袋,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得,说道:“阿爹,若诗姑姑现在好一点了吗?”
我的心,随着车下那磕碰着的车轮一顿。
裴元修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一下。
而我,也在这个时候屏住了呼吸。
一时间,虽然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气氛还算和睦的车厢内,一下子变得有些沉寂了起来,只剩下车轮在路上磕碰时发出的夺夺声,有些单调的响起。
离儿还望着他,但渐渐的,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轻轻说道:“阿爹,若诗姑姑的病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