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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眨了眨眼睛,也没说什么,转头朝上面走去。
和那个晚上一样,大雪积压在台阶上,每一脚下去,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那个人带着我,一路逃到这里。
我能看到雪落在他肩膀上,慢慢积起来的样子,也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喘息,更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和异样冰冷的汗。
那个时候,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似乎已经到了绝境,但细细想来,其实我内心深处,莫名的涌起过一丝快意。
我以为,走上了那条路的他,不会再回头。
只要有可能,我们就能一起离开皇宫,离开皇城,从此亡命天涯。
但至少,是两个人一起。
我笑了一下。
采薇一直扶着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着,这个时候听见我暗暗的一声笑,惊得睁大了眼睛:“夫人,你笑了什么?”
我的笑容又慢慢的敛了起来。
一切,只是那个时候,我的想象,我的奢望罢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上走,终于走到了大殿‘门’口,这里的一切和过去几乎毫无差别,如果不是因为实实在在的知道,自己没有身在梦,如果不是采薇一直跟在身边,用不停颤抖的手扶着我的胳膊,这一刻我一定会以为,一切都没有改变。
一切,也没有发生过。
我还在这宫里,也许是宫‘女’,也许是集贤正字,而这座宫殿,也没有经历那一场浩劫,更有可能,当我走进大‘门’的时候,会听到里面的朗朗书声,随着那些声音,我会看到一个不苟言笑的年轻人,在领着那些皇室、官家子弟诵读大学庸。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
就在我们走上一条长长的长廊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长廊的尽头,那通向后殿的地方,一个清瘦的身影站在那里。
我的脚步滞了一下。
但,没有停下,而是继续的往前走去。
慢慢的,那个身影在我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少年郎,约‘摸’十来岁的年纪,脸瘦瘦窄窄的,下巴有点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如一泓清泉一般清澈明亮,惟有眼角微微的往下垂了一些,却是一幅温柔好脾气的模样;他的‘唇’很薄,和他的父亲极为相像,抿起来的时候,上‘唇’央有一个小小的‘肉’球一般的凸起,不笑的时候就有几分委屈的意味在里边。
此刻,他看着我的眼神,似乎就是委屈的。
我的脚步不停,一直走到了他的面前,采薇虽然不懂得宫的利益,但一看见这个少年人一身华丽的锦袍,高贵的气质,就感觉出了不同,微微有些紧张的看着我,又看着他。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我终于停了下来。
他眼那一泓清水,似乎都要流淌出来了。
我看了他一会儿,也感觉到有些控制不住的要落泪,却只能自己强忍住,慢慢的低下头,跪拜下去:“民‘妇’拜见太子殿下。”
“……”
“太子?!”
旁边的采薇这一回是给彻底的吓懵了,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那位少年人,‘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他的面前:“民‘女’,民‘女’拜见太子,太子殿下!
”
她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都几乎要跌到一般,但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位少年人,却一动不动,好像一座雪的冰雕。
也许,他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
看着我们两跪在他的脚下,不知沉默了多久,我听见头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有些颤抖的声音:“你,你可知罪?”
他的声音,还是熟悉的,但这一刻听起来,却又很陌生。
那属于孩童的稚气,已经完全在他的嗓音消失不见了,即使我能感觉到这一刻他内心的悸动和情感的翻涌,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极力的压抑着自己,说到最后的时候,我甚至能听出他破音了。
也许,这些年来,他就是这样压抑着自己,‘逼’迫着自己。
我将头磕在两只手背上:“民‘妇’知罪。”
“你真的知罪吗?”
他的声音越发颤抖得厉害——
“这些年来,音讯全无,是何罪?”
“……”
“令母后伤心‘欲’绝,痛失麟儿,是何罪?”
“……”
“让国之储君日思夜想,寝食难安,是何罪?”
听到他一声声的问罪,我的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抬起头来看着他:“太子殿下……”
这个一直僵持着,不动有任何动作的少年低头看着我,眼的泪水一下子涌落,滚烫的落在了我的脸上,而他一下子也跪在了我的面前,宽大的袖袍随着他双手伸过来抱着我而拢在了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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