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伤重不断呻吟的同伴慢慢的扶起走到一边,而敌军的人就被他们架起来绑到了另外一边。
城墙脚下,就有许多守城的士兵,拖着伤重的身体靠坐在那里,等待着治疗。
惨胜如败,这四个字,其实在任何一场战争里,都是至理。
胜利,永远都带着血与泪,不是无尊严的。
眼看着我的眼睛都红了起来,裴元灏的口气更重了一些,带着一点斥责的意味:“让你别看了!”
我转头看了我一眼,终于还是听话的没有再往下看,只问道:“不知道城外的情况如何。”
城外的声音比城内消失得更早。
裴元灏道:“他们会乘胜追击,在这段时间,必须要尽快,尽量多的消灭对方的力量,不用担心,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张子羽的计策很好,他的想法,也没错。
目前许昌的军队只来了先遣部队,就已经战成了这样,如果不尽量多的消灭他们的力量,等到另外两支队伍过来,临汾的压力会很大,万一等不到萧玉声他们请来的援军,那就真的麻烦了。
就在这时,从楼梯口那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我转头一看,有点意外的看见这里的侍从带着扣儿从那边走了过来。
裴元灏也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扣儿吓得都不敢过来了,我急忙道:“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扣儿急忙过来请安行礼,然后说道:“公主殿下来了。”
“什么?”
裴元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转头看了一眼,楼梯口那边到没有看到其他人上来,扣儿轻声说道:“公主殿下早上醒来之后,听说皇上和颜小姐都离开了,就一定闹着要过来这边,奴婢劝阻不了,只能——”
“胡闹!”
裴元灏一声斥责,扣儿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我也微微蹙起了眉头,觉得她们有点胡闹,但转念一想,妙言毕竟是公主,我和裴元灏都走了,常晴又在闭门思过,他们都不敢去打扰她,又有谁还能管得住妙言呢?扣儿大概也是夹在中间不好做吧。
于是我叹了口气,道:“来就来了吧。她人呢?”
扣儿跪在地上,哆嗦着道:“奴婢不敢让公主殿下上来,她还在马车里。”
我转头看了裴元灏一眼。
他余怒未消,但毕竟外面的战事已了,妙言来了也就不是什么大事了,便指着跪在地上的扣儿道:“下次你再敢这么自作主张,朕没那么容易饶了你!”
扣儿吓得连连磕头:“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谢皇上恩典。”
裴元灏这才说道:“让她上来吧。”
我想了想,道:“不用让她上来了。”
他转头看着我,眼中带着一点不解,我又回头看了一眼下面,战场并没有完全打扫干净,躺在墙角的那些士兵还在呻吟着等待大夫过来医治救助,但伤亡的人数太多了,大夫的人手不够,只能让他们干等着,那些人痛苦的样子,即使隔得那么远,我也看得清清楚楚。
我轻声说道:“我带妙言过去帮忙吧。”
裴元灏立刻皱起了眉头:“什么?”
我知道,他到底还是疼惜这个女儿,毕竟是堂堂的公主殿下,怎么能让她去做那种事,我轻声道:“现在跟过去不同了,毕竟临汾城接下来不知道还有几场恶战,不能让这些将士们就这样伤着不管。”
“……”
他没有说话,目光显得还是很抗拒。
我又说道:“陛下,当年在扬州的时候,我不是也去帮助过那些流民吗?”
听到这个,他的目光倒是微微的一闪,原本的坚定更加动摇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叹了口气,道:“你要带她去,就去吧。”
说完,他又低头对着扣儿道:“你,也传话回去,让官署里的人,空得出手的,都过来帮忙。”
扣儿一听,急忙道:“是!”
我说道:“我先带妙言上来吧。”
他点了点头,扣儿便扶着我下了楼,外面的晨光已经照亮了昨晚那条漆黑狭窄的巷子,后门停着的马车上,妙言撩起一点帘子,还小心翼翼的往外看着,一见我走出来了,急忙下了马车:“娘!”
我一把接住她,揉了揉她的头发:“怎么这么胡闹,你父皇正在生气呢!”
“啊?”
她顿时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
我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害怕你父皇生气,怎么还敢这么做?扣儿差点被你害了!”
她听了又转头看向脸色尚未平静的扣儿,好像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轻轻的道:“扣儿姐姐,我连累你了。”
扣儿急忙摆摆手:“殿下不要这么说。”
我说道:“今后做事情,想清楚了再做,你是公主,不比其他人,地位越高的人,越要为别人着想,明白吗?”
她急忙点点头。
我让扣儿坐马车先回去,而自己带着妙言上去给裴元灏请安,裴元灏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吩咐了两句,我便带着她下了这个小楼,慢慢的往城墙边那里走,几个侍卫还跟在我们的身后。
而一走近城墙边,立刻就被眼前的情形惊住了。
刚刚,我已经在上面目睹了整个过程,也看到了那些伤重的人惨痛的模样,可高高在上看着是一回事,真正走在他们中央,看着他们血肉模糊的伤口,断臂断腿的惨状,还有痛苦不堪的呻吟,那种冲击,要远比置身事外的观察更强烈得多。
妙言的脸色也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不是第一次目睹战争和战争之后的惨状,之前在年宝玉则的时候,正面的战场比这个的冲击还大,但战争就是战争,流血就是流血,伤口不会因为曾经受过伤,就不再疼痛。
我走到一个将士身边,弯下腰,拿过旁边大夫带来的金疮药,便开始帮他处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