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去武威借兵,我之前以为他想要在即将到来的大战中保存实力,现在我也明白了。
他不是保存实力。
他是已经快要没有了可用之兵。
一想到这些年,他拖着那病弱的身体,一直在为西川坚持着,他说自己是个守业者,不管发生再大的事也要守护住颜家,守护西川,回想起他这些年来的坚持,我只觉得心酸不已。
母亲看着裴元灏,道:“所以,你只是往西川迁移百姓,是不够的。”
“……”
“我说了,这件事你敷衍得了所有的人,但你敷衍不了我。”
裴元灏沉默着,终于低下头去,像是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低声道:“朕知道了。”
母亲又说道:“但是这件事……不要声张。”
我的心一跳,抬起头来看着她:“为什么?”
母亲淡淡的垂下眼睑,看着我道:“比起所有的一切,人心才是最重要的,人心不平,世道就会乱,人心一乱,天下更难定。”
“……”
“听你们说起来,中原已经开始打仗了,那西川就必须稳定下来。”
“……”
“也不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我说道:“难道,他们不能知道这个真相吗?”
母亲淡淡的说道:“百姓当然有权知道真相,可问题是,知道这个真相,对他们而言有什么作用吗?”
“……”
“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挽回的事,知道真相,只是给他们平添了痛苦和仇恨,对你们没有好处,对他们自己,也没有好处。”
“……”
“有的事情,当断则断,不要太过仁柔。”
见我的目光还有些惘然,母亲低着头看着我,柔声说道:“世事没有绝对,有的时候,把某些真相揭示出来,未必全都是好事。”
“……”
我哽咽着,点了点头。
母亲对着我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笑,她的温柔如水一般从眼角眉梢中流淌出来,却好像也给那张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增添了一些苍老的纹路。
我又回过神来,看了看周围,然后说道:“所以这些年来,母亲一直都在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机括吗?”
她点了一下头,又摇了一下头。
我看着她:“什么?”
“是,但不全是。”
“……”
“如果只是这个机括,我也许会更早一些处理掉这件事,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我想要守着它们。”
我的喉咙又发梗了起来,身边的裴元灏呼吸也变得沉重。
我问道:“是因为,还有别的东西,你藏起来,藏在了这里。所以,你要在这里,守护这些东西?”
母亲淡淡的抬眼看着我们:“看来,你们知道的,也不少。”
我说道:“母亲留下的免罪玉牌,还有那张乾坤图……母亲是有意要把这些都留给我的,不是吗?”
她仿佛轻叹了一声,然后说道:“留给你,只是给你,我也没有想到,你会真的找到这里。毕竟——”
“毕竟,那张乾坤图,你已经分开了。”
“这么说来,你把图纸合拢了?”
“是的。”
“你找到了刘世舟?”
“他,已经过世许多年了。”
母亲愣了一下,喃喃道:“他……也走了。”
我的声音也有些发抖:“我听说,他曾经带着,带着他的几个孩子到过西川,跟母亲过从甚密,后来,母亲还资助了他进京赶考。”
母亲的脸上还有些未及收回的哀伤,好像一个人一觉醒来,突然间世事大变,她所面对的,全都是生死离别,这种惶然,的确让人很难接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道:“是的。”
“那母亲还记得多少,关于他的事呢?”
“他……其实我记得不多,说是过从甚密,但毕竟男女有别,只是在博学大会后,他跟我深谈了两次,每一次也都是傅八岱作陪。不过,他是个很有志趣的年轻人,即使家室拖累,也不改初心,这样的人性情坚韧,如果做官,会是个好官,会是个不畏强权,更不惧艰难的好官。”
我的鼻子一酸,道:“他是的。”
母亲看了我一眼。
她似乎对我突然激动的情绪有些不解,但也并不多问,那双清明的眼睛只是淡淡的看着我,我的眼睛都有些发红了,声音酸涩的道:“他是个好官,即使被人暗害,那么多年后,江南的百姓还是念着他的好。”
母亲没说话,仍旧看着我。
我这才慢慢的说道:“那母亲可记得,他家的一个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