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姬芝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安抚:“不哭不哭……”她盯着前面,牤这会儿已经喝得兴起,跟着一个汉子学起了薰育战舞。他满脸的心满意足,全不知这边发生的事。
“放心。”阿琮轻声道。
熏育人不善耕种当然也就不善酿酒,但是部落中人人都好酒。每次抢伐其他部落,族人最喜欢的战利品之一就是酒。
不过酒也分好坏高低。最好的鬯是用郁金草合黑黍酿成,极为罕见,只在大族的大型祭祀中才能寻得。其余日常所饮不过是粗酿的醪和极淡的醴,成壶喝下去也只不过有些微醺。
可这次右古都为了和左谷囊斗气,拿出了度数略高的十罍酎,这酒经过多次复酿,颇有些后劲。牤不常喝这种酎,一时大意,稀里糊涂就醉了过去。
人一开始要酒喝就已经是快醉了。牤隐约记得自己正吆喝着拿酒来,然后忽悠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牤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他,想回应可身上懒洋洋得并不想动,便哼了一声不再搭理。
可那人声音越来越大,还开始使劲摇晃他。牤正梦见和姬芝一起纵马奔驰,他得技术极好,引着马腾空跳跃,惹得旁边无数喝彩之声。就连刚才和他斗酒的那个薰育左谷囊也连连叫好。
正得意间,忽觉身子颠簸得在马上坐不住,他努力想抓紧缰绳,可那马不知怎得越颠越凶。最后竟要跌下马来。紧要关头,姬芝忽然回身在他脸上掴了一掌,牤连惊带痛,一下子醒了过来。
“牤哥!你可醒了!!快起来!芝姐姐走了!!!”
原来是小五怎么也叫不醒他,情急之下给了他一耳光。牤乍一醒来正头晕脑涨,猛听见这话真五雷轰顶一般。他揪住小五吼道:“什……什么?小芝怎么了?”
小五吃痛,哎哎直叫。一直沉默的弃连忙过来解围:“松手松手,你赶紧起来去追。人已经走了好久了。”牤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帐篷里,身边只有弃和小五两人。刚才饮宴那些薰育人一个也看不见了。
“该死的薰育人!!单于咸单于咸呢!!他明明答应要把小芝还给我的!!”牤怒吼道,脑袋依旧晕得转圈。
他挣扎着起身,小五连忙上前扶着这醉汉。牤连声大叫着要去找单于咸拼命,弃拽住他:“消停会消停会。刚才单于咸叫了你几回你都没醒。出发前那个大板牙专程又进来叫你,一群人围着叫了半天你都不睁眼。眼看要错过时间了,人家这才走的。”
“错过什么?他们去哪儿了?!”
“交换俘虏啊。邠侯和单于咸约好了今天日中时分在邠城南门外彩物换俘。”
“可是,可是小芝是要跟我走的啊,她去干什么?”牤还是有点晕。
弃叹口气,这兄弟马上步下能耐好,就是脑子太浅。一个女人不愿意跟你走,还何必再问原因呢。他不说话了,这事只能靠自己整明白。
牤原地转了半圈,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小芝一定是怕她父亲担心,回去和邠侯打个招呼。我我我……得去陪着她。我得让邠侯放心。”他一壁说,一壁拔腿狂奔出去找马骑。
这蠢蛋!弃很想翻白眼,忽想起来这是某人的习惯,便生生憋住了。小五拽拽他:“弃大哥,他好像没明白。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跟着呗。不然这醉汉还要生事。”弃长叹一声跟了出去。
邠邑南城门外。
正午的阳光热辣辣地洒下来,空气里满是盛夏的慵懒味道。一只蝉趴在槐树上,他昨夜刚脱了壳,嫩绿色躯壳已经变成了深褐色,似是被夏风染了一层铜色般。气温宜人,它震了震透明的小翅膀,开始欢快地放声歌唱。
蝉鸣四起,树下的人们却被聒噪得腻烦起来。此时的祭祀场外已经打扫干净,昨天留下的血污尸体全都不见了。邠人和薰育人双方对面站开,正按照议定的价格一个个交换俘虏彩物。东边那处缓坡上头黑压压排开20辆战车,舌带着数百殷兵静静待在那里。
跟来压阵的右古都非常不高兴,不停地往舌那边瞟,一边嘟囔着:“这什么意思?交换俘虏是我们之间的事,殷人来干嘛?”
左谷囊呲着大板牙道:“专心换你的俘虏,管他们作甚?横竖他们不会打咱们就行。”
右古都哼了一声,不以为意。左谷囊说:“他们不会动手的,没有利害的仗殷人才不会打。相必是邠邑的人都打没了,这才求他们来威慑的。”
这话也不完全对,舌之所以带着殷兵来压阵,主要还是因为一个贵客。
一列黑压压战车当中,一辆海贝美铜装饰的华丽乘车格外显眼。车上端坐的正是王宫大寝官,寝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