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下跪,这谁受得了?!巫鸩赶紧躲开,冷声道:“起来!我受不起。”
“你说话不算数!”
“起来!”
“你说过不会不要我的!”弃低着头,声音哽住了:“在父亲的这一盘局,我也只是其中一招。如果我争气,就是杀招,如果我运气不好,就是一个弃子。”
他抬起头,眼中的痛苦再也藏不住,他可以不被天下人理解,但眼前这个人不行。
“你捡到我的时候,我只是个弃子,是个连大宰都能私令处死的弃子。你完全可以像其他人一样利用我,但是你没有。落魄时你不曾抛弃我,得意时你也不曾依附我,有时候我会恨你,恨你为什么要一个人扛下那么多事?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商量?”
巫鸩缓缓回头,一言不发。
“小鸩,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吗?我可以保护你,可以保护你的族人!”
终于,巫鸩开口了,只是言语中说不尽的辛酸:“你的世界太大了,巫族……不是你的责任。”
“但你是!”弃低吼着站起来,忘情地上前一步:“你是我的责任!我想让你陪着我,就在我身边那里也不要去!”
巫鸩皱眉:“我是我自己,不是你的什么责任。我的事,自己会解决。”
“就这一次,让我帮你好吗?从你捡到我到现在,我从未为你做过什么。给我一次机会好吗?让我帮你,把一切都交给我。小鸩,你太累了。”
他看着巫鸩苍白的脸颊,多日不见,她更瘦了,颧骨凸出来,眼睛显得愈发得大。弃心疼极了,他小心翼翼张开手试探道:“能让我抱抱你吗?”
巫鸩不说话,弃紧张地盯着她,半晌见她几不可辨地微微点了下头。弃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拥住她,缓缓合拢双臂。
这一次,巫鸩没有挣扎。弃俯首在她耳边轻声道:“别不要我好吗?井方那个女子是井方伯趁我醉了塞给我的,我向商族的先祖起誓,不是我愿意的。我给了她很多贝币绢帛,让她留在井方。”
没回答,巫鸩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她根本不屑回答。
“小鸩,我已经想好了,等这场战争一结束,我就卸掉小王之位,带着你和纹儿远走四土之外。锦衣华服,大邑宫城不是我想要的。”
巫鸩睁开眼睛,目光很复杂。
“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证明给你看,好吗?你不能再控象了,这支兽军也不要再用了。你在这里等着,我杀了鬼方邑之后,就带着你们两个走。”
日光逐渐黯淡,弃一眼瞥见一个背着小旗的传令兵飞奔着向这边跑来。他心下一沉,知道父亲那边有命令下来了,便低头吻了吻巫鸩的头发,转身想迎上去。
巫鸩拽住了他,弃回过头惊讶地发现巫鸩笑了。她惨白的小脸上似乎有了一丝红晕。
“我和你一起去。”
她止住弃的话头,解释道:“我答应了用百兽为昭王助阵,他答应我,在兽军成功之后震立刻给我诏令迁置族人。现在他们还在大宰手里,只等着昭王这道诏令。这是最后一战,打完,我就可以救出他们了。”
巫鸩笑得愈发灿烂,弃呆呆地看着她,暗想原来冰雪融化之后是这么美。
“到那时,你和我一起拿着诏令去把他们放出来。咱们找个偏僻的地方让他们作邑安居,然后带上纹儿,咱们三个就自由了。”
晚风起了,巫鸩迎着风张开双臂,像只即将起飞的白鹤一般。她笑语嫣然,优雅地行了一礼:“最后一战,小臣鸩愿为小王先锋。”
强大如她,宁愿与自己并肩作战也不愿乖乖被保护。
弃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只得重重点头:“一定小心。”
二人转过身来,听着那传令兵的声音一路由远而近:“昭王有令!昭王有令!小王携兽军速速支援!”
象群重新启动,巫鸩坐在头象背上镇定自若。在她的控制下,烈犬们蜂拥在前头开路,弃率领十二辆马车紧随其后,十头大象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这支混合编队披着夕阳的余晖浩浩荡荡奔赴前线。
弃立在战车上凝视前方,巫鸩就在身后为他保驾护航。这种久违了的踏实感充斥着他全身,连蓝山都觉得出他的气场变了。
天色逐渐暗下来,前面的滚滚烟尘也变得有些模糊了。弃凝神分辨片刻,冷静下令道:“正西方向,有大规模的鬼方骑兵,所有人准备,杀过去!”
最后一战了,打完,我们就自由了。
越来越近了,弃高举长弓大声吼道:“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