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海重溟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边啧啧的咂吧嘴,一边亢奋的啪啪拍着我肩膀:“三个铜钿看戏文——精彩!诶诶诶,你看那个,真下死手啊!还有那个,好家伙!暴躁,都忒暴躁!”
混乱中,陈列着香烛的小几被撞倒,连带着影亭也被掀翻在地。香炉供器碎了一地,喜饼与供菜被踩的稀烂。遗像在人们脚下支离破碎。激扬的沙尘里,黑白的面容被狰狞的罅隙割裂,裂痕将照片上殷宁的嘴角划开诡异的弧度,无声的嘲笑这荒唐的一幕。
心脏猛地一缩,寒意直冲脑门,我整个人都悚然了——寻常白事还有诸多忌讳,何况是ming婚,这要是冲了红白双煞,非死即伤!顾不上胸口钝痛,我一头扎进战圈:“住手!都住手!”
然而没人理会我,殷家着实被气狠了,白家也红了眼,两拨人打的不可开交。我眼急手快的从地上捞起白祈文和殷宁的遗像,一抬头正撞见赵空崖趁乱把白祈文的尸体从棺材里往外拖!
我又惊又怒,龙凤贴已经化过,相当于双方在阴司有了正式的结婚证,这时候强行毁了这桩婚事,妈的,都得遭殃!顿时忘了胸口的疼痛,我扯着嗓子狂嗥:“都他妈的别打了!那道士要偷人了!”
穿云裂石的一声咆哮,终于让众人注意到赵空崖的动作,矮胖青年率先反应过来,奔着赵空崖一个箭步抢上前:“你敢抢人?”
白母好像一座能挡千夫的拒马,坐在地上,紧紧抱住青年的腿,厉声撺掇白家一众人:“不能放他们过去!”
两拨人又推搡成一团,而赵空崖已将尸体扛在了肩头。我被挡在人堆外头一时无法靠近,情急之下一眼扫到蹲在墙根底下吃瓜的归海重溟,当下也不管靠不靠谱,指着赵空崖朝归海重溟怒吼:“快!截住他!”
“谁?我?”归海重溟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
我鬼火乱逬:“丫的就你!快啊!”
归海重溟慢悠悠的站起来,不紧不慢的掸尽身上的尘土,觑着眼向我意味不明的一笑,没有任何动作。
虽然很有种踹他个五体投地的冲动,但我心里不至于拎不清。归海重溟本身与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误打误撞的机缘才跟我来到殷家,帮忙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我没理由强迫他,更不能拉他趟浑水。
闭了闭眼,就在我蓄势准备强制突围的时候,听见了一声疏朗的轻笑:“先说好了,我很贵的!”
诧异睁眼,没等我咂摸出这话的意思,归海重溟神行诡步,转眼已立在了铁门前,截住了赵空崖的去路,我甚至连他的动作都没看分明。
归海重溟两手揣在袖子里,吊儿郎当的向赵空崖弯了弯他鼻子底下的并集符号:“小道士,你抢新郎倌做什么?”
“让开!”赵空崖难得露出一丝讶异的神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先前的冷漠刻板。
“龙凤贴都烧过了,咱们也得讲究成人之美不是?打个商量……”
“让开!”赵空崖冷厉的打断他,眼皮都没抬一下。
“啧,那就没办法了。”归海重溟挠挠头,往旁边让了让。
娘希匹!你还真好说话!我愤怒的挣开近身两个人的阻拦,竭力想杀到门口去。
就在赵空崖与归海重溟错身之际,电光火石之间,归海重溟突然发难,一手直逼赵空崖面门,一手扯住白祈文的一条胳膊,径直把尸体从赵空崖肩头卸下。
赵空崖偏头避开归海重溟的攻势,几乎下意识的一掌拍向归海重溟,出手见招,唯玄唯妙,一招一式都是正经功夫。相较之下,归海重溟全靠胡攻乱守,压根就没有套路章法。不过,他虽然连番避退,乍一看略显颓势,可面对赵空崖的招式,他似乎都能有意无意好巧不巧的错开。我眉头一皱,怀疑这小子是有意藏拙。
二人一人扯住尸体的一条胳膊,分毫不让,你来我往的过招。归海重溟面不红气不喘,带着几分戏谑扯了扯唇:“身手不错啊,使的什么功夫?”
赵空崖一掌逼退归海重溟,把尸体揽在臂弯,一手做了个漂亮的收势,面不改色的冷哼:“太乙先天合盘掌,你这种野路子拦不住我的,让开!”
归海重溟弯了弯眼,没动。
我终于从战局中脱出身来,避开众人躲在殷宁的棺椁后,把两人的遗像暂且小心的搁置在棺盖上。正当我安置好遗像准备不要脸的冲过去协助归海重溟一打二时,余光一扫,侧后方蓦地闪过一道人影,我惊觉扭头,堪堪和那人打了个照面,白家老子!我一愣,他骤不及防的在我背上猛的一推,我整个人立时重重扑倒在棺材上,眼前一黑,胸口剧痛袭来。
而更要命的是,棺材因这一撞,动了!